自有白帝城,便有城主府,府邸建筑典雅古朴,占地广阔,距今已有千年历史,颇具前朝遗风。
曲苏与青玄抵达城主府时已是傍晚,彼时彤云密布,烟雨蒙蒙,具体的时辰反倒被这昏沉天色模糊了。曲苏递上拜帖,与青玄在偏厅候了片刻,不多时,就见朱管家匆匆赶来。
朱管家体态肥胖,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脸泛潮红,见到曲苏和青玄,他连连拱手道:“事先也未听我们大小姐说起曲女侠要来的事,招呼不周,实在有愧!”
曲苏微微一愣,旋即道:“我们也是一时兴起,一路南下游玩,不知不觉就到了白帝城。”她与青玄交换一个瞥视,又看向正在悄悄打量青玄的朱管家,故意做出为难的神色,“会不会打扰了?”
朱管家连忙道:“曲女侠这是哪儿的话,您可是我们整个城主府的恩人!大小姐若是知道您来了,一定会很高兴。”
曲苏笑眯眯地寒暄:“芸芸近来身体可好啊?”
“好,好。”朱管家道,“我们大小姐的身体早就大好了。”他躬身请道,“两位贵客还未用晚膳吧。我们城主特意交代过,一定要好好招待曲女侠和您这位朋友,两位这边请。”
跟在身后的侍女主动为两人撑伞,曲苏跟在朱管家身后,刚要开口,就听朱管家忙不迭地道:“自打过完上元节,咱们大小姐的身子便一日好过一日了。春天时有一阵日日有风,大小姐闹着要放纸鸢,咱们阖府上下加起来也超过百人呐,城主就给咱们放了两天假,天天陪着大小姐放纸鸢。那几日咱们城主府上空飞起的纸鸢,可真成了白帝城一景!后来城中百姓听闻此事,许多人也跟着一同放了起来。纸鸢五颜六色的,什么样式都有,每一只都写着对咱们大小姐身体康健、长命百岁的祝福。我可是眼看着大小姐长起来的,这些年,从没见大小姐这么开心过。”
“春日时大小姐虽然见好,底子到底还虚弱了些,那阵子还只能看着旁人放纸鸢玩。自打入夏,大小姐身子骨强健了许多,别说放纸鸢,就是操琴跳舞也是经常的事。城主说,今年咱们大小姐的生辰宴,一定要大办。”
曲苏听得微微皱眉,从前秦芸芸身体有多虚弱,她是亲见过的,若说闲暇时踏青操琴,约莫还有可能;可这短短不过半载时间,她竟连跳舞都可以了,这病实在好得也太快了些。可观朱管家的神色,虽然有些故意转移话题旁顾左右的成分,这番言谈却全然不似作伪。
说话间,朱管家领着曲苏和青玄穿过一条回廊,远远地,便看到一处四面环水的凉亭。曲苏目力极好,一眼便看到那凉亭中除了两名侍女,并无他人,她心头微坠,面上却不显,似笑非笑问朱管家:“今晚芸芸和城主会来招待我们吗?好吃的应该不少吧?我可还一直惦记着你们府上的水煮鱼和夹沙肉呢!”
从前每次曲苏过府,当天晚上城主与芸芸必定与她一同小聚,这也成了她与芸芸之间不必多言的默契。可朱管家听到曲苏这话,之前喋喋不休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他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朝曲苏露出一个颇有些为难的笑容:“曲女侠来过咱们白帝城好几次,应该也知道的,眼看就是城里一年一度的观音节了,咱们城主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实是脱不开身。若不然,只要听到曲女侠过府的消息,城主大人是一定要亲来作陪的。刚刚过来之前,城主更是特意吩咐小人,接下来这几日,一定要为两位贵客安排好一应行程……”
曲苏微微一笑:“朱管家慌啥,我与芸芸的交情还在意这些俗礼?”她佯装没留意到朱管家听到这话时微变的面色,“城主日理万机,着实辛苦,理解,万分理解!”
曲苏说得轻描淡写,目光似有若无地逡巡在朱管家面上:“今晚有芸芸陪我,只要好吃的东西多,什么都无所谓。”
“是是是,您和小姐的交情,那都是自己人。”说话间,一行人已行至凉亭,朱管家闻言,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表情:“这个时辰对咱们来说尚早,但大小姐如今一直用着药,司徒公子说过,这药别的都好,唯独会有些嗜睡。每天约莫日落时分,大小姐就早早歇下了。”
曲苏闻言,眉目不动:“这么说来,我今天是见不到芸芸了?”
朱管家再次致歉,又向曲苏保证:“明日一早,趁着大小姐精神好,我在院门口候着,让曲女侠与大小姐好好叙旧。”
曲苏微微一笑,不动声色调转话锋:“说起来,这来的路上,我就听说了芸芸与司徒家小公子即将大婚的喜讯。”
朱管家擦了擦额头:“正是。司徒公子少年英才,与大小姐可是天作之合。”
曲苏自入府之后便将种种反常之处看在眼中,却也不好当面戳破,只顺着朱管家的话道:“还是芸芸的身子要紧。既如此,今日这晚膳就我们两人用了。等明天白日芸芸养足精神,我再约她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