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苏接连灌了两口冰镇果子露,吐出一口气道:“你这是耍赖!”
青玄耳后泛起一片绯色,偏面上端得极为淡然:“是你说过,既来白帝城,怎能不吃辣?”
曲苏连连吸气,却还辣得不能自已:“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终于逮到机会,夹了一筷鲜嫩的鱼肉送到青玄碗里,“你要夹菜,就该像我这样,用术法岂不是耍赖皮?”
青玄缓缓掀睫:“哦?”他看着曲苏,神色透出几分故作不知的懵懂,“蒙曲女侠费心费钱,包了这桌席面,我这吃白食的,所能做的也不过是着些伺候人的琐事罢了。”
这话说的,无辜柔弱之中透着淡淡哀愁,当真是闻者心疼见者不忍,曲苏若再埋怨,很有故意欺负人的嫌疑。
说话间,他眸光微转,曲苏放在手旁的果子露无声悬空,颇为乖巧地又斟了满杯。
看起来当真毫无恶意,一心服侍呢!
曲苏拿起杯子灌了一口,咬着筷子尖,望着碗里沾着红油的青菜无语凝噎。
传说中的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约莫就是她今晚这样了。
屋外阴雨涟涟,屋内,热锅配冰酒,约莫是两人你来我往毫不吝惜的一番推让,倒也吃得暖意融融。一顿热锅子吃了许久,不知不觉间,天便彻底黑沉下来。
曲苏扶着肚子,一边喝了些茶水消食,一边长舒了口气。
青玄看起来吃得并不比她少,可他不论吃上多少,看起来都是那副凌然出尘的模样。见曲苏这般毫无形象地侧歪在一旁小榻,忍不住出声道:“倒也不必吃这么多,有本尊在,你这顿决计不会是断头饭。”
曲苏斜了他一眼:“我吃得多,是因为这一桌吃食足足花了我五十两金,你没听过浪费粮食天打雷劈吗?”
青玄默了一瞬,才道:“玉清真王所降天雷,从不劈凡人。”要劈也劈那种扰乱三界祸害众生的,少吃一顿粮食,还真不至于劳动玉清真王出手降下雷罚。
曲苏刚想再说,门外响起婢女的声音:“司徒公子请诸位前往正厅。”
曲苏应了一声,这司徒琰倒也不拖沓,昨天说两日之内,今晚还真就成行了。
等她与青玄一同来到正厅,白天她沿着碧落湖走上半圈时见过的那些人,几乎全在这儿了。这些人里,男女皆有,形貌各异,有许多还如从前岳周那般,稍作易容,遮掩本来容貌,不用多看便知,这些全是与她一般行当的。若说有什么共通之处,便是这些人都很年轻。可杀手一行,本就是青春饭,二十五六岁见好就收金盆洗手的更是大有人在,因而此番来的都是年轻人,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唯一的异常之处,便是这司徒琰未免也将太小题大做。杀一个斛向秋,竟然雇佣这许多职业杀手,放眼望去,怎么也有五六十之数。
一旁青玄低声说了句:“七十七。”
曲苏没听清,抬眸看向他。
青玄这次倒也耐心,微垂下颈,附在她耳边低声道:“算上你和我,刚好是七十七个人。”
曲苏不解这是何意,但青玄既然特意说了,这其中总归有些玄机:“这数儿有什么讲究?”
青玄却不再答,只是低声道:“待会……跟紧了我。”
曲苏听了这话,不禁挑了挑嘴角:“这话该我来说吧!”她顺手一揽青玄的肩,“别多逞能,牢牢跟在我身边才是真的。真遇到点什么事儿,我也好及时出手救你。”
青华大帝是何等地位尊崇的神,自他出生之日起,漫说是曲苏这样的凡人,就是九重天上那些依靠各种途径苦修晋升的仙人,也无一人有过哪怕一瞬她这般的念头,更无人敢这样自然流露地朝他说一句:“别多逞能,跟紧了我。”
曲苏却浑然不觉青玄垂眸凝视她的眼神,因为司徒琰一声高喊,她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
“诸位。”司徒琰墨发高束,一袭绛红色锦缎长袍,出现在众人面前。
比之前一晚初见那夜他红衣如火,今日这身锦缎长袍少了几分鲜衣怒马的明快夺目,在灯火的映照下,大片大片的暗红,像是干涸之后渐渐凝结的血,令人一眼看去,无端便觉不祥。他的脸色却不似此前那般苍白,也不知是来的路上奔走急切,亦或是其他什么缘故,他的脸颊透出几分不寻常的嫣色,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眸眼波流转,光泽闪耀。
人群中响起议论纷纷,他们中人有来得早的,已在此等了七日之久,似曲苏这般来得晚些,也在这过了一夜,对于最后一晚竟然不是城主秦映寒亲临张罗,许多人都颇为不满。也是,如此大张旗鼓的一桩买卖,事到临头,为何不是城主本人出来相见?
司徒琰开门见山,示意身旁婢女将手中画像分发下去:“诸位,这画像中人,名为斛向秋,就是我请诸君深夜前来,代为诛杀的目标。此人作恶多端,shā • rén无数,不仅有意危及大小姐的生命安全,甚至还曾放下狂言,要将城主府中人上至城主、下至奴仆,赶尽杀绝,寸草不留。此人不杀,难平我心中愤懑,更会成为我白帝城大患。就在今日傍晚,我收到消息,斛向秋今夜会再探城主府。我在此许诺,只要可以捉拿到此人,不论生死,均可得到赏金。”
说到这儿,他略顿了顿,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逡巡而过,最终也不知是何缘由,竟停在了曲苏和青玄两人的身上,他微微笑着,语意绵长:“今夜若有哪位义士艺高人大胆,摘其头颅者,可在赏金之外再得千两黄金。若能将此人彻底制住,卸其武功,全须全尾带到我面前,赏金,五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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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不说,青玄你就是挺狗的。不狗你别伸手抓人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