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苏突觉周身一轻,低头一看,就见身上衣物连同头发都格外干爽,就像从未沾过半点水渍一般。
她抬起头,刚想问这又是什么法术,面前已递来一只小巧的白玉葫芦。
青玄话也不多,只一个字:“喝。”
身上衣物虽干,但身上寒意犹存,曲苏接过酒葫芦,刚喝了一口,便又被青玄抽走了去。
曲苏何曾受过这般遭遇,不由得微微瞪圆了眸,她眉眼本就生得甜润娇妍,平时却极少显露这般神态,就跟向来张牙舞爪得意惯了的野猫儿突然被抢了毛线球儿一般,茫然之中难得透出一抹无措的娇憨。
青玄也不解释,只就着酒葫芦自己也喝了两口,又挂回腰间。
曲苏本想说他什么,可看着他这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举动,忍不住替青玄叹了口气:若当神仙的都像青玄这般,这落魄神仙,不当也罢!眼看都到生死关头了,才能拿点好药出来。
小半口酒水入喉,自小腹生起一股令人舒适极了的熨帖暖意,转眼又见他连擦都不擦葫芦嘴,就那样在她之后径直抿了两口,不禁咬了咬唇,一声不吭扭过了头。
“把药收好。”青玄刚说完这句,就听远处传来了人群行进的嘈杂声。曲苏一面收好香囊,与青玄一同循着声音寻去。此处本是碧落湖底,她与青玄可谓是误打误撞之下才得以如此顺利进来,怎么会在此处听到如此热闹的人声?
这条道路很是宽敞,高度约有两层楼,两侧墙壁绘着并不常见的花纹,脚下砖石光洁无尘,显然平日里也绝非闲置场所。曲苏和青玄走了不多时,就与人群迎面对个正着。来人约有二十来个,却是此前在正厅见过的那些人。
杀手认人、记人都是基本功,这些人很快也认出曲苏二人,领头那个问:“你们也是追那姓斛的追来的?”
曲苏目光微闪:“是啊,几位大哥也是?”
领头的男子皱了皱眉:“你们在哪看到他的?”
这一回是青玄回答:“就在那座碧落湖附近。”
另一个人搭腔道:“我就说吧!你们看,这两人与我一样,是在那附近看到黑影的。”这人又嘀咕道,“也真他娘的是奇了,从那洞窟进来,居然会一路通到这地底下来。”
曲苏见这些人神色有异,尤其领头那个,也不知是想到什么,脸色尤为难看,便出声问:“这位大哥可是看出什么不妥?”她面上透出几分愁色,“我刚还在与我师哥说呢,白帝城这个单子,确实古怪。”
说着这话,曲苏顺势瞥了青玄一眼,不想这人竟然唇角噙笑,看起来如闲庭漫步一般,与这周围众人的反应格格不入,这压根儿不在一个节奏上啊!
曲苏忍不住轻怼了他手臂一下:她是在演戏啊!就叫了一声师哥,他至于一副捡了多大便宜的表情吗?
青玄唇边笑意收敛,可看起来依旧没有太多的焦虑紧张。曲苏忍不住扶额,算了,这家伙平日在天上待得久了,不接地气儿,接不上她的戏。看在他有伤在身的份儿上,她不跟他一般见识。
领头那男子哼了一声道:“玩了一辈子鹰,临了被鹰啄了眼。”
另一个人接着道:“先前我还纳闷儿,看画像,这斛向秋不过一个ru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也值得劳哥儿几个一块儿出山。我看呐,这厉害的人压根儿不是斛向秋!倒是司徒琰这狗娘养的小野种,一肚子坏水儿!”
“他奶奶个腿儿的!我们这许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小兔崽子不成?我今日倒要看看,这城主府能搞出个什么名堂!”
曲苏与青玄对视一眼,放慢脚步渐渐落于人后。
曲苏看着前方举着火把犹在向前探索的众人,挑起眉梢道:“发现了吗?除了你我二人,其他这些被引到此处的杀手,就像——”
青玄见她迟疑,接话道:“像是被狼群故意撵着归拢到一处的羊?”
野兽狩猎,也讲求战术策略。这么多杀手分散在城主府中,就算斛向秋是神仙,也做不到同一时间出现在城主府各处,能清楚知道这些杀手身在何处,又故意作饵引众人到此的,必定是城主府中人所为。司徒琰此举,就像静静等待收网的头狼,不知道这网要收的大鱼到底是斛向秋,还是众杀手,或是两者皆有?
眼前只有这一条通道,哪怕众人以火把、灯笼等物照明,也约莫只能看出几米远。曲苏和青玄走在人群的最末,前方是乌压压的人群,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暗,而她和青玄此刻,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曲苏突然想起,最近一次她有过类似经历,便是银花林那一晚她与岳周一同前往营救林梵。
那一次她没有怕。这一次,不论前方是风雨俱来,还是石破天惊,她同样不怕。
对于曲苏来说,她本就是接单收钱,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反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从前比这更凶险的龙潭虎穴她也闯过,城主府到底有多少秘密,这些秘密是否与芸芸的种种异常也相关联,她心里好奇,也甘愿冒这个险探知真相。
哪怕司徒琰在前方设下了天罗地网,今天这一趟,她也走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