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迹部景吾想了想,复又摇摇头,“本大爷对那种东西不感兴趣。”特别是,极有可能引来灾祸的…那种。
财帛动人心,可伴随而至的,往往是致命杀机。
瞬间心跳的失序很快平复,他迹部景吾并非圣人,只是,想到那些可能隐藏幕后的丑恶真实,再如何庞大的宝藏也无法抵御骨子里泛起的寒意。
要知道,[贪婪]是七宗罪之一。
静静看了他半晌,三条樱子忽的挽住他的胳膊整个人缠上来,仰着脸庞,象只惬意的猫呼噜噜磨磨蹭蹭,勾着他又亲又舔,边含含糊糊嘟囔,“呵呵~景吾你真可爱…”
他尝到她唇角淡淡的酒味…
僵在原地半晌,直到她的爪子越来越不规矩,猛地把人撕下来提到眼前打量一会儿,迹部景吾顿时又惊又怒,“你喝酒了?!”
“只有一点点。”三条樱子笑眯了眼睛,手指比出小小一截高度,“是祭酒,据说晚上要进入神殿必须抿一口,才不会被山神带走。”
这什么古怪规矩?迹部景吾恨恨磨牙,瞪着眼前因酒意酡红的面颊,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过了一会儿,却听见三条樱子沉沉的叹口气,“祭酒本身没什么,可是配合殿内燃烧的信香就很糟糕…”
“景吾…我好象出现幻觉了。”
“不是你的问题。”迹部景吾冷静的回答,一边护着三条樱子往后退,一边四下环顾,意图夺路而逃,“因为我也看到了。”
石板铺就的道路不知何时消失,脚下移动时鞋底触觉与砂石磨砺发出细响,表明地面坎坷不平,象是霎时间,空间转换置身旷野,轻浅雾气笼罩下,景物模糊不清,有奇怪动静忽远忽近,沿着迷雾游蛇般环绕。
冷腻粘稠的感觉一丝丝,渗透在衣物里,缓慢侵入毛孔,带起战栗的寒意。
下一刻,雾气颓然散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密密匝匝的刀枪剑戟,许多古老时代的冷兵器耸立半空被闪烁野火映出道道冷光,他和她身陷其中却象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界限,单方面的被视而不见。
彷如战争电影里演绎的,穿戴铠甲的士兵静静矗立,面朝同一个方向,诡异的是头盔下的脸全部模糊不清,象是被阴影吞噬,只有眼眶位置两朵幽亮游曳。
………
迹部景吾与三条樱子彼此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惊诧之意。
片刻之后,幻境里的士兵开始移动,场景蓦然转换,变成封闭空间,迹部景吾发现自己和三条樱子站在通道中央,摇曳火光在粗粝山壁上照出明明灭灭暗影,许多身着铠甲的士兵抬着巨大木箱经过,无声朝洞穴深处走去,并且再没有返回。
等到最后一位看上去象是将领的人走过岩壁拐角,洞口方向传来迸裂声。
天塌地陷的震荡中,迹部景吾紧紧拉住三条樱子,只生怕一不留神,指间握着的削瘦手腕就这么消失不见。
等到扬起的巨大尘埃渐渐平息,他又发现自己好端端站在一处看上去象是塌方过后的山壁前,手里攥着的人也安然无恙,只是…
隐约间闻到血的味道,还有,隔着厚厚泥石,从山腹深处传出来的痛嚎与怒骂。
撕心裂肺的啼哭由远极近,迹部景吾闻声望去,却见一座舆轿模模糊糊停在后方,十二单衣重重锦绣被泥泞浸渍,之前在神殿里莫名出现又忽然消失的女子,正望着山壁疯狂挣扎。
几道同样身着铠甲的黑影围住她,彷如聚食的兽群…女人凄厉惨叫,男人得意的笑声,混合岩石缝隙飘溢出来潮湿腥膻,组成一幅噩梦般光怪陆离的画面。
迹部景吾愕然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暴/行,想要上前制止脚下却重若磐石,似是被魇住,只能傻傻盯着那女人从缝隙间投射而至的目光。
正遭受极可怕待遇,她竟由始至终都不曾移开视线,死死盯着岩壁,那双美丽的眸子里蔓延着令人窒息的痛苦与怨毒。
宝藏、爱情、忠诚与守护,表相之下,竟然真是背叛、掠夺,以及灭口…想到不久前他自己的揣测,迹部景吾只觉得冷。
地狱般景象走马灯一样移换,女人的眼睛渐渐光芒黯淡,青紫死气爬上如花容颜,黑暗角落有不知名窥视,那些窃窃私语听不分明,爬虫的悉索四面八方围上来…
恍惚间,耳畔惊雷炸响,刀锋般刺目的闪电倏然自天空劈到脚下,迹部景吾浑身一凛,猛地清醒过来。
幻境消失得无影无踪,入眼所见仍是行走间经过的庭院,空气古旧而潮湿,昏黄灯光下夜色静谧,只有几只夜鸟扑棱棱扇动翅膀飞过。
………
“看起来,你们两个今晚气运都有些低呢~”略显低哑的声线,美艳脸庞透出几丝浅浅的幸灾乐祸笑意。
高桥秋子不知何时站在附近,指尖隐隐露出一角明黄,凤眸斜挑,视线扫过周遭,眼底流转光芒,随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迹部景吾怔怔盯了她半晌,目光落到她的指尖,眯了眯眼睛。
“原来,你也有点本事的嘛~”三条樱子忽的轻笑出声,挣开他的桎梏,人往前走几步,掌心向上摊开,指尖勾了勾,“护身符,多给几个。”
说着略略侧首,对着光线照不到的黑暗角落,眉梢微挑,“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分头行动。”
“切!你以为这东西随便折折就行?”高桥秋子啧一声,满脸不情不愿的将手里东西抛过来,一面同样扭头朝着那个角落冷哼一声,“躲着做什么?见不得人么?”
隔了几秒钟,一身黑裳的樱井樱桃从阴影里分离出来,白皙脸庞看上去毫无血色,“刚刚那个…擦!护身符也给我几个!那么凶残的鬼东西哪来的?!”
闻言,另外两个女生各自撇撇嘴角,又同时开口。
“不过是让人身临其境的幻觉。”
“那不过是个滞留不去的怨灵。”
“你们说得倒轻巧!”樱井樱桃顿时炸毛似的叫起来,“那种玩意是个人看到都惊悚的好吧!”
“照你这么说…”三条樱子摸摸下巴,意味深长的往边上瞥了眼,“这丫不是人?”
“喂!”被质疑的那位顿时把脸拉得老长,“找死吗?”杀气四溢的神色衬着幽暗灯火,很有几分威慑力。
迹部景吾头疼的扶额,磨着后槽牙,恶狠狠说道,“现在是聊天的时候吗?而且你们偏题了混蛋!”怪不得能一见如故,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着调!
然后,最最关键的是————将明显是要扑上去和另外两人闹成一团的三条樱子楸到眼前,迹部景吾掐着她的脸颊,鬼气森森的喝问,“事先约定…分头行动…嗯~”
尾音由下而上挑高几度,随即,手里拎着的人傻呵呵干笑两声。
定定看了她良久,迹部景吾长叹一口气,“我和你一起,敢擅自行动,本大爷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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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shā • rén夜,风高放火天。
此时此刻,迹部景吾觉得颇符合,三条樱子那混账曾脱口而出的话。
当然,本质区别还是有的,毕竟他一贯遵纪守法,所以只是跟着三条樱子,鬼鬼祟祟沿着僻静角落潜行。
目的地是神社大殿最深处,据说,那里供奉着镇魂石,每年祭月仪式最关键的乐舞就在那处举行,巫女们载歌载舞取悦山神,借以换取下一年风调雨顺。
若是刚开始,迹部景吾或许会相信这一此地民俗,可是现在他却不那么想,特别是旁观那幕地狱景象之后。
祭月,恐怕不是祈神,而是镇魂,更甚者…他们集团失踪的室生,接连死亡的员工,都与此有关,市村在工地看到什么怕成那样?会不会和他遇到的一样?
所有谜团的线索,迹部景吾有预感,答案就藏在镇魂石那里。
樱井樱桃按照所谓的‘事先约定,分头行动’,前去几个相关人物住所搜查,自称神偷的她很适合做这种事。
高桥秋子负责镇压此地不知因何bào • dòng的怨灵,最后,三条樱子亲身潜入大殿。
也不知这三个人什么时候商定的计划,知道以后迹部景吾气得几乎怒发冲冠,可偏又拿她没办法,只能亦步亦趋紧随,不肯放她落单。
神社大殿最深处,与迹部景吾想象中不同,里面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推门开时吱嘎一声余音袅袅,腐朽萧瑟气息迎面扑来。
就着夜色,迹部景吾看到大殿后半部分被重重幔帘遮掩,垂落地面的幡布颜色陈旧,随着气流轻轻荡起涟漪。
奇怪的是,外面的勃勃生机象是被结界阻挡,一丝半点都无法侵染此地。
更奇怪的是,一路走来竟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因为整个村落晚上都早早入眠了啊~”象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三条樱子头也不回朝前走,嘴里漫不经心嗤笑一声,“即使是巫女们,也必须喝过祭酒呆在焚香大殿内。”
“平日里此处更是禁地。”她一把扯开布幔,毫不迟疑闪身而入,“找到了。”
………
动作慢过她的迹部景吾来不及制止,慌忙赶上前去,拉开层层遮掩,定睛一看,随即一怔。
一块巨大到接近小山样的岩石堵在视野前,正中央不知为何裂开一道缝,缝隙很大,目测小心些一个人或许能挤进去,里面黑黝黝什么也看不见,有微弱而诡异气息沿着裂痕丝丝缕缕飘散出来。
三条樱子凑到岩石裂缝前打量半晌,不知是看到什么还是想到什么,没等他接近就转身攥着他离开,走出几步她把头偏到一边,深深呼吸。
迹部景吾莫名其妙看着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等了好一会儿,象是终于缓过气来,三条樱子神色难看的捂着胸口,瞟了他一眼,眼神极是惊讶,“这么重的尸臭,你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迹部景吾顿时觉得自己头发都竖起来,还没来得及惊悚,就忙不迭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做什么?”
“进去。”三条樱子用理所当然的眼神,点了点那条缝隙,“你们集团不是失踪了一个员工吗?按气味来判断…”
囧————迹部景吾强忍着从脚脖子一直窜到脊背的战栗,低声怒道,“那也是警察的事,你凑什么热闹?!”
“可是…”她有些为难的看向他身后,“刚刚就跟在后面的这位…恐怕不会允许我们原路返回呢~”
囧囧囧…地球语言一时无法表述他此刻心情,三条樱子更没有给他机会找出别的什么语系来阐述惊怒交加。
她脸色微变,手腕一翻将高桥秋子那里得来的明黄纸胜往他后方一抛,立刻用力拽着他,逃命似的窜进岩石缝隙。
脑后风声盘绕,刺耳厉响中混杂不知名的嘶吼,女子的声线,野兽般毫无理智,只是纯粹的恨怒与怨毒。
“擦!那沽名钓誉的混蛋!”
黑暗中他走得跌跌撞撞,不时有坚硬/凸起擦过身/体,脚下却很平整,象是有人特意清理过,狭隘通道里,三条樱子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嘴里嘀嘀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