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轻轻拂过赵云兮的头发,“为娘也老了。”
赵云兮便瞬间将苏淮要离开之事给抛在了脑后,“阿娘才不老呢。”
苏淮要走的事情,就像是一片落叶轻轻地落在了平静的水面上,荡起了浅淡的波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比如此事,赵明修突然发了急症这件事让她更上心。
这病起的急,以至于旁人同她说起,苏淮明日就要出发,太皇太后让人送了不少东西前去,殿下可要送东西去时,她想都没想说不必了。
苏淮又不是小孩子了,又不缺东西。
她匆匆忙忙去到长明宫,便看见赵明修躺在床榻上,面无血色。
“这是怎么了?”她忧心忡忡的问着王福。
王福正吩咐人熬药呢,见她忧心,忙道:“陛下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朝事,天气又多变,再加上从前的旧疾复发,一时急火攻心,病气上涌,这才晕了过去。”
“太医说,今个儿睡上一整日,也就好了。”
王福睁眼说着瞎话,他还有些忧心,要是被这小祖宗给看出来了可怎么办?
赵云兮一心只顾着病榻上的人,哪里去多想这句话中到底有没有漏洞。
她坐在床榻旁,伸手戳了戳赵明修的脸,见他果真是没有反应,“这可怎么办?”
“奴才正要去向太皇太后和太后两位老人家禀报此事。”
王福忙道。
赵云兮喊住他,“先别去。”
“母后和嫂嫂身子都不好,万事不都还有我吗?”
“我来照顾阿洵,直到他醒过来。”
“不就一日,难不成我不行吗?”
竟然主动揽下了照顾人的活计。
王福一愣,啊这,还真就将这小祖宗给留下了?
他忙道:“殿下自是厉害能干的,有您在长明宫坐镇,奴才这颗心就放下了。”
“想必陛下也能安心养病了。”
这话哄得赵云兮眉开眼笑,“不错不错,今个儿宫中有任何事,我来安排就是了。”
“我会好好照顾阿洵的。”
“药呢?可熬好了?”
“端来端来,我来喂。”
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不像是在担心陛下生病,更像是因为逮着机会可以捣蛋更合适。王福心中突然拿不准这到底是好是坏了。
不过见床榻上的人毫无反应,王福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是,奴才这就去守着熬药,一会儿就端来。”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床榻旁,时不时地瞧一眼还睡着的赵明修。
她并不常看见赵明修睡觉的模样,这样一看,觉得很是新鲜,她起了作弄的心思,用食指在赵明修脸上点来点去,“连睡觉都在皱眉头,你到底是有多少烦心事。”
她想要将赵明修眉间的皱纹给抚平,却见怎么都留有痕迹。
难得见他毫无反抗之力。
她干脆去一旁拿了毛笔,在赵明修的皱纹痕迹上写了一个王字。
“不错,不错。”她甚是满意。
她大侄子生的俊朗,又是一国皇帝,额头上写上一个王字,岂不是更显霸气,就如同那森林之王老虎一般。
“我看看,可还要再添两笔?”赵云兮琢磨起来,应该在她大侄子脸上画些什么才合适?
一旁王福只能干着急的看着,他几欲想要阻止,却又开不了口,只好在心里头道歉,对不住了陛下,奴才阻止不了这小祖宗呢。
平日里,甚少有人敢直视赵明修的脸,但他生的是极好看的,偏生此刻五官分明的一张脸上,多了一个用毛笔书写的王字,显得滑稽、
赵云兮看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决定好了,要在大侄子脸颊上画几笔胡须才是,这样看着就更像是老虎了。
她正待要提笔,王福的心也提了起来之时,原是安静躺在床榻之上的人,缓缓地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赵明修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见赵云兮要落在他脸上的毛笔,堪堪的悬停在了离他脸颊不过一厘距离,然后吸满了墨汁的毛笔尖儿落下了一滴墨,似是一滴泪般,诡异的落在了赵明修眼下,衬的他那双寒潭一般的眼更是如墨。
赵云兮心虚的咳嗽起来,“阿洵,你醒了啊。”
她的手腕还被赵明修抓在手里,那支充满了罪恶的证据也明晃晃的就在赵明修眼前晃悠,无声的诉说着方才她到底对赵明修做了些什么‘坏事’。
她开始为自己狡辩,“啊哈哈哈,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干。”
赵明修无力的松开了手,无神也而又迷茫的唤着她,“姑姑?”像是因为生病而分不清眼前人。
他从不肯示弱,就连十五岁那年一个人撑起朝堂时,也从不曾表露过脆弱,这是头一次,赵云兮看见他虚弱无比的模样。
她顿时将毛笔给扔在一旁,忧心忡忡的拿着帕子赶紧给赵明修擦着脸,“阿洵,你这是怎么了?”
大侄子怎么说醒就醒了,不是说要睡上一整日么?
要是他待会儿照镜子发现自己脸上有个王字……
“陛下可是渴了?奴才这就倒茶来。”王福忙打算解救他家陛下。
“朕不渴。”赵明修伸手撑床想要坐起来,赵云兮忙帮忙,“我扶你起来。”
只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她试图让自己成为依靠,没想到力气不够,没将人给扶起来,反而把自己给摔了,狠狠地摔倒在了‘病患’的胸膛上。
她脑袋摔得一疼,一边抱怨,“疼死我了。”一边想要爬起来,却不想背上的重量重的她根本起不来。
一只手横压在她的背上,赵明修终于看够了她‘胡闹’的一幕,叹了一口气,“你当真是来照顾朕的?”手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赵云兮心虚道:“那是自然。”
她的声音轻的像是羽毛,飘飘荡荡,最后落在了他的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