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独坐高位的李复书,此时也黑着张脸。
有心人便会发现,打从卫亦君说话的时候起,李复书就已经变了脸色。
昨日他故意没有理会赵学尔的长篇大论,今日卫亦君便在朝堂上煽动舆情,替魏可宗开脱。
他可真是小瞧了他的这位皇后,即使身在后宫,动作也这么快。
李复书先前曾经特意指定卫亦君修改姜无谄的调令,便是想试探卫亦君的态度,看他会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事无巨细地告诉赵学尔。观赵学尔第二日的表现,李复书可以确定卫亦君并没有提前把圣旨的内容透露给赵学尔,自此他看卫亦君便顺眼了不少,也不再故意驳回卫亦君的提案。
原本朱志行说赵学尔和卫亦君、魏可宗、姚厚德等人暗中勾结,结党营私,李复书还半信半疑,可现在他看着这几人站作一堆,相互包庇解围,却由不得他不信了。
呵,这可不就是赵学尔用惯了的伎俩吗?还记得当年她还在承州的时候,就是这么对付赵同的。
一想到赵学尔像对待赵同那个庸才一样对待他,李复书便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扯起嘴角刻薄道:“朕觉得朱相和傅、王两位尚书说得不无道理。卫侍郎,你觉得呢?”
“啊!”一声声抑制不住的惊呼声四溢而出,尤其方才站出来反对重典治吏的官员们,一水儿地刷白了脸色。
方才王邦说要查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嗤之以鼻,笑他不自量力。
可现在连李复书都发了话,难道竟是要动真格的?
人无完人,若吹毛求疵,洗垢求瘢,天下人安得全无过失者?
一时绝大多数的大臣们俱都惊慌失色,渐渐杜口吞声,莫敢再言。
卫亦君并不知道他与赵学尔的不谋而合引发了李复书的猜忌,只以为李复书是信了朱志行等人的话才会怀疑他,登时怒发冲冠,赌咒发誓般道:“只要皇上下旨查我,我现在就亲自回去将卫府的大门敞开,必定不会有半点阻拦。只要查出我有一分一毫贪污受贿所得,又或者有半分对不起百姓、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皇上的地方,便让我前途尽毁,身败名裂,此生再不能踏入这为政殿半步。”
对于任何一个胸怀大志的为官之人来说,这都已经是极为恶毒的誓言了。
就连故意看笑话的李复书,也被卫亦君的这番誓言震惊了。
他看卫亦君的眼神一变再变,诅咒自己以明志的方式已经成功让他对卫亦君的为人坚信不疑。
只不过这份衷心是对着谁的,还有待考量。
卫亦君鹰目扫向朱志行和傅卫、王邦等人,沉声道:“只是我不知道,我究竟犯了什么罪,竟然叫王尚书要来查我?又或者南唐的哪条国法律例规定了,大臣们只要政见不同,便是有异心,便可以如同罪犯一样被对待?还是说因为朱相位高权重,独揽治吏大权,便可以空口无凭定我的罪?”
卫亦君既没有犯罪,南唐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官员不能有不同的政见,朱志行虽然掌握着治吏的大权,却也不敢在李复书面前耍弄权威,所以最终也没有任何人查卫亦君犯没犯事儿。
赵学尔只睡了大约两个时辰就起身了,随意吃了几口饭,便又去了书房。
那书案上高高垒起的卷宗,时刻提醒着她还未完成的使命和任务的艰巨。
如鱼见赵学尔用完了午饭,才跟进书房禀报:“今日早朝的时候皇上又训斥了魏相,卫侍郎也因为替魏相说了几句话受到牵连。”
昨日赵学尔特意与李复书提起此事,如鱼知道她一定会感兴趣,便把事情的始末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窗外的骄阳一日比一日高,赵学尔的心却一日比一日冷。
先前姜无谄被贬的时候,她还在心里安慰自己,她与李复书只不过是政见不同。
可现在她终于知道,无论是以前的姜无谄,还是现在的魏可宗和卫亦君,他们都是受了她的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