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孟夫人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她和藏夫人在一处的时候,私下里议论李复书,说些直白话倒也无所谓,毕竟谁也不会把女人家的私房话捅到明面儿上来。
但此时她身在宫中,又是在赵学尔的面前,让她议论李复书,难保不会被治个大不敬之罪。
“嗯?”
孟夫人犹犹豫豫了半天不说话,赵学尔不由得有些不耐烦。
孟夫人纵然不敢随意议论李复书,但到底惧怕赵学尔的威仪,她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有旁人,才往前俯了俯身,低声道:“还不是因为皇上宠爱郑婕妤?”
“这跟皇上宠爱郑婕妤又什么关系?”
赵学尔十分不解。
孟夫人却是低着头,怎么也不肯回话了。
她如今可是身在皇宫,又是在赵学尔面前,怎么敢公然在李复书的地盘上,和李复书的正宫皇后面前,堂而皇之地说李复书的坏话呢?
赵学尔却被孟夫人说了一半儿的话给弄得云里雾里,她正要再问,这时如鱼走到她身旁轻声道:“郑婕妤出身江南,而且擅长吴语唱歌。方才皇后听见的那些怪调,便是吴语的腔调。”
如鱼不用明说,赵学尔已然明白了。
李复书宠爱郑妙音,不但使得宫中的妃嫔们纷纷效仿郑妙音弹琵琶、唱歌,而且还使得宫外的达官贵人们流行起纳江南会吴语唱歌的美人做妾室,进而使得江南的美人供不应求,身价百倍。
甚至由于江南美人儿的价格太高,竟然出现父母为了钱财,强卖定了亲的女儿的丑事来。
赵学尔原本还想着,留郑妙音在宫中,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终究没有多大危害。
却不想竟然引得朝野风气败坏,实在危害甚大。
赵学尔此时心中有事,没心情再听孟夫人多说,摆了摆手道:“我还有事,你告退吧。”
孟夫人跪在地上已经有些时候了,膝盖早就麻木了。只是赵学尔一直没叫她起,她便动也不敢动一下。
她正自在心中哀嚎,今天这一趟实在不该来。此时听得赵学尔让她告退,知道赵学尔是不追究她与孟廷的罪责了,顿时两眼冒光,磕头下去:“谢皇后不罪之恩,臣妇告退。”
孟夫人躬着身子,准备退下。
忽然听得赵学尔道:“慢着。”
孟夫人身子一僵,缓慢地转过身来,诚惶诚恐地道:“皇后还有什么吩咐?”
赵学尔沉吟半晌,想要说什么,又似乎难以开口。
孟夫人心中更加焦急,唯恐赵学尔改了主意,要问她与孟廷的罪。
幸而她并没有等多长时间,便听见赵学尔道:“今日之事不要外传,还有皇上和郑婕妤的事情......”
赵学尔本来想对孟夫人说,今日之事不要外传,也不要把李复书宠爱郑妙音,导致朝野风气败坏的事情到处宣扬。
因着李复书宠爱郑妙音,先是把朝中要职当作礼物一般送给余力。
如今京都的达官贵人们又学他纳江南的女子为妾,以至于江南女子的身价上升百倍。
更有甚者,一些唯利是图的父母竟然把定了亲的女儿绑到几百里之外的京都来卖,挑战了人伦亲情的底线,败坏了社会风气,实在影响恶劣。
这件事情,赵学尔必定是要管的。
只是她若想处置好这件事情,须得先了解了解郑妙音这个人。
赵学尔对郑妙音的了解,仅限于她是余力送给李复书的美人儿,其他的一无所知,还须派人详查。
未免打草惊蛇,今日孟夫人与她说的话还是不要传出去的好。
而李复书身为皇帝,因为他无度宠爱妃嫔而导致朝野风气败坏,若是宣扬出去,未免有损他的威仪。
只是连孟夫人和藏夫人这样的内院妇人们都知道了,想必外面应该也已经传遍了。
赵学尔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道:“算了,你去吧。”
此时再替李复书掩盖,恐怕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孟夫人正等得心焦,听得赵学尔的命令,赶紧应道:“是!”
她先时还不疾不徐地往后退,不过走了几步路,便用比来时快数倍的速度疾步退了下去,唯恐赵学尔反悔,要治她与孟廷的罪。
孟夫人走后,赵学尔仍然脸色难看。
赵学尔向来冷冷清清,纵然遇到什么事情,也镇定自若,泰然处之,鲜少有这样的表情。
如鱼看了看她的脸色,终究什么都没说,只顺从地立在她的身后,无声地陪伴着她。
不为却不会看颜色,以为赵学尔是在生郑妙音的气,气愤的道:“都是郑婕妤的错,若不是她,那些江南的女孩子们也不必受这份罪。”
在不为看来,没有人买,就不会有人卖。
而如今京都的达官显贵们流行纳江南女子为妾的风气,都始于郑妙音进宫做了妃嫔。
所以若要论这件事情是谁的错,当属郑妙音无疑。
谁知赵学尔却摇了摇头道:“郑婕妤只是一个女子,且进了宫之后从无不当言行,这件事情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郑妙音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可怜的女子,要不然她也不会被余力当做礼物一般送给李复书了。
尤其郑妙音是歌姬出身,虽然如今是正三品的婕妤,已然是高位妃嫔,而且备受李复书宠爱,以至于宫中的其他妃嫔们争相学她弹琵琶、唱歌。
但赵学尔心中却明白,这些妃嫔们恐怕没有几个人真正看得起郑妙音。要不然朱倩也不会第一次见面,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当面羞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