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复书却没有体会到她的用心,反而对她的纠缠逐渐没有了耐心:“任人不唯亲,朝廷有多少忠心赤胆之臣,他们为南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个个儿都有资格教导大皇子,又岂止姜无谄一人?”
“可大皇子......”赵学尔再三再四想要继续劝说。
“皇后!”当赵学尔再一次提起李继,李复书终究忍不住大怒:“难道你也要学姜承徽利用大皇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吗?”
“皇上......皇上怎么会这么看我?”赵学尔震惊极了,她不敢相信方才怀着极大的恶意质疑她的话竟然出自李复书之口。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为完成李继的心愿在这里费尽唇舌,到头来在李复书眼中竟然是她在利用李继?
相比赵学尔的震惊,李复书则十分平静,甚至还有几分憋了半天终于说出来了的畅快,言辞越发犀利:“大皇子是先太子妃所出,与姜家人有什么关系?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和姜无谄扯到一起,不是利用他是什么?”
赵学尔定定地看着向她宣泄愤怒的李复书,一向能言善辩的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复书等一会儿,没有等来赵学尔的回应,冷笑道:“皇后不说话,难道是觉得委屈,觉得我错怪了皇后?但我才决定将姜无谄外放,皇后就急遑遑地赶来安仁殿,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给大皇子找老师来的吗?难道皇后当真就没有一点点别的用心吗?”
他太了解赵学尔了,从赵学尔的第一句话开始,哦不,应该说从赵学尔进安仁殿的门那会儿开始,他就已经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了。
委屈吗?
赵学尔当然觉得委屈。
但她来这儿真的只是为了给李继找老师来的吗?
赵学尔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
得到回应的李复书面色稍霁,语气温和又不失严厉地道:“我知道皇后看重姜无谄,但当初皇后举荐他做御史大夫的时候我就已经破了例,如今他不胜其任,若是我再因为皇后求情而徇私,日后大臣们犯了错,个个儿都来求情,那我还怎么管理这些大臣们,又怎么管理这偌大的江山?”
面对李复书的质疑,赵学尔原本是既震惊又气愤。
但经过这几连问之后,她忽然又觉得李复书会有这样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初姜无谄是因为她的举荐才做了御史大夫,现下一听说他要被贬官外放,她就立马跑来求情。虽然她这么做是为了李继,但在李复看来却是她这个嫡母在利用李继的名号为姜无谄求情,经过当年姜无骄之事,李复书吃一堑,长一智,对她有所怀疑也是可以理解的。
短短几息,赵学尔心中仿佛惊涛般汹涌澎湃,最终又在她理智地强压下回归平静:“皇上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姜无谄的事情皇上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权当我今日没有来过安仁殿。”
她虽然不希望李继失望,但此时李复书对她心生怀疑,她若再继续劝下去,只会让李复书更加抗拒。她权衡再三,未免多生事端,终究不再坚持。反正她原本就觉得,按照李复书最开始的决定,姜无谄去宿州做刺史也没什么不好的。
“皇后能够想明白就好。”李复书对赵学尔的识时务很是满意。
赵学尔就此告辞,往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道:“姜无谄先前代天巡狩,一路上举贤罢废,整肃吏治,彰显圣德,成效显着。现下他才刚刚回来,皇上将他贬官外放,恐怕会有人凭此揣摩圣意,心存侥幸,继而不良之风借机抬头。皇上要对此有所警惕,否则先时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李复书不以为意地道:“皇后放心,我已经选了两个人接替姜无谄继续巡视地方,皇后担心的事情必定不会发生。”他心想赵学尔真是瞎操心,难道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会想不到吗?
赵学尔摇了摇头:“可姜无谄就是因为执法太过严苛才被撤了下来,接替他的人难免会因为前车之鉴而有所顾忌。或者即使他们不受姜无谄的影响,仍然严格履行他们的职责,但若是再有人对巡察之人不满,如法炮制当初对付姜无谄的那些手段,到时候皇上又该如何呢?难道再像处置姜无谄一样将他们也贬官外放吗?”
“举贤罢次、肃清吏治是地方发展改革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当初改革本就是在很多人的质疑和反对声中艰难进行的,任何的意外都有可能导致改革的失败,皇上绝不可掉以轻心。”李复书挑选了两个人接替姜无谄代天巡狩的差事,赵学尔早就知道了,但她却不觉得这样就能万无一失。
因为先前弹劾姜无谄的那些人,有些或许是出于义理公正地评论姜无谄的是非功过。
但更多人却是出于某些私利借机诬陷打压姜无谄,其中不乏有人是为了阻止改革才这么做的。
现下姜无谄被撤了下来,赵学尔十分担心改革之事会因此受到影响。
她绝不允许任何事情妨碍改革的进展,这也是她对姜无谄格外关注的原因。
改革虽然是赵学尔提出来的,但李复书也同样重视。
他想了想,觉得赵学尔说得有理,答应会留意处理。
见到李复书对这个问题终于重视起来,赵学尔这才安心告辞。
她刚一转身,面上强装的平静就再也支撑不住落了下来。
而李复书脸上的和善也消失不见,他看着赵学尔离开的背影,命人召朱志行来安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