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出小区,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舅舅来电。
秦颂一下子紧张起来,急忙走到人行道的花台边找了个无人的位置站定，将电话接起来：“舅舅，什么事？”
“颂颂啊，舅舅有件事情想跟商量一下。”
秦颂的一颗心惯性一缩紧，再吊到嗓子眼儿。
上学期间,舅舅是甚少打电话来的。上次妈妈跳楼自杀，他都没打电话过来告知一声。
虽然听他口气似乎不太可能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可就是这样子无头绪的电话，才让人更加紧张不安。
秦颂深深得呼吸了一口气，才道：“舅舅,你说。”
“昨天下午大约两点钟的时候,你妈妈说想出门去逛一逛。你舅妈看她精神很好，眼神儿清晰，觉得问题不大,就放她出去了。结果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她都没有回来,把你舅妈急死了……”
“那妈妈她！”秦颂急不可耐地问道,“她可找到了？”
“别急别急,人找到了。她那样子,见过的人大半都有印象。”周诚安抚道。
妈妈多半是蓬头垢面，又白发乱舞,所以人才会对她有印象……
“只是……”舅舅叹了口气，“我们全家出动去找人，还叫上了街坊邻居,最后找了三个小时才将人找到。你舅妈无比自责，在场镇上边哭边喊，她徒步走了七八公里。你知道她是个孕妇啊，晚上我给她洗脚，发现她的一双腿肿得不行。更别说哭了几个小时的眼睛，红红的，肿得像馒头。”
秦颂：“……”
周诚在电话那端啜泣。
秦颂不知道怎么安抚。
是该他做人生抉择的时候到了吗？
就几个月时间了，都熬不过去了吗？
却听周诚在电话里说：“你舅妈脚肿成这样，也没办法煮饭做家务了，更别提照顾你妈妈了。我要出门去搞装修，耽搁不得，这两天我们就叫了个亲戚来照顾你舅妈和你妈妈。”
“这个亲戚是你舅妈娘家那边的人，五十多岁的老婆婆，手脚勤快。我和你舅妈商量了后，觉得，舅妈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到时候临盆，也需要人照顾的。可我该去找钱还是得去找钱，所以……”
“所以，这个婆婆我们就想请长久一点。现在商量下来，包吃包住，再一个月给她几百块钱，对方也答应了。前几个月，她主要是照顾你妈妈。等到舅妈实在做不动事情了，那位婆婆就多照顾些舅妈，其实也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坐月子要不了多长，意思就是大多数时间那位婆婆还是在替你照顾妈妈的。”
“那位婆婆没地方住，所以我想让你妈妈和婆婆一起住到你们家去。吃呢，还是在我们这边，一日三餐都是我们这里吃。”
“夏天快过去了，顶楼的那间房子做得简陋，四处通风，还钻雨水进去，你妈妈一直住在里面也不好。有了婆婆贴身照顾她，我们放心，你不是更放心？”
“你想想啊，颂颂，你妈妈精神不定时出问题，指不定转个眼就跑去跳楼或者拿菜刀割脖子了。这个婆婆时时盯着她，还能带她出去晒晒太阳，散个步，锻炼身体什么的。穿衣洗衣、梳洗、喂药……等等一切，她都包了，相当于给你妈妈请了个特护，对病人进行特殊护理的护士，多好啊。”
“只是……”
说了一大堆，秦颂知道舅舅终于快要说到重点了。
舅舅这个人，每次跟他说个事情，总会铺垫很多。
原本他是少言寡语的，木讷的，跟了舅妈后就……
秦颂给面子地问：“只是什么？舅舅。”
话筒里传来一声叹息。
却听周诚道：“只是，商量下来，要每个月给对方六百块钱。你舅妈的意思，你添补的那三百块给她，另外你再补两百块。”
秦颂无声地笑了，“一共才五百，也不够啊。”
“……”周诚似乎很难堪，电话里轻咳了下，道：“那位婆婆有个儿子，想跟着我搞装修，我已经答应了。婆婆和她儿子从农村出来，到镇上也没地方住，所以……舅妈的意思是安排婆婆那个儿子也住在你家里，这样就抵房租一百元。你看这样可以吗？”
所以，其实最终目的是要照顾舅妈的娘家人吧，反倒要他出钱出房子。
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啊。
“舅舅，我们家也是两室两厅，让那位哥哥……我是该叫哥哥吧？”
“咳咳，那是你舅妈的二姨的儿子，算下来，他是你的叔叔辈。”
“……舅舅，我家里只有两间卧室，怎么好让那位叔叔睡客厅？”
“怎么会睡客厅呢？你又不经常回家，你那间卧室就给叔叔住。”
“……”
住进去了，有一天能赶走吗？
秦颂迷茫得望着眼前的这颗大树。
是一颗银杏，
满树火黄的叶片，没得让人窒息。
周诚可能以为秦颂不愿意，支支吾吾道：“你舅妈说，这次这件事情让她心有余悸，不太敢让你妈妈待在我们家了。如果你觉得这个建议不好，她希望能将你妈妈送到镇上的疗养院去。我已经去打听了价格了，一个月费用是一千元。所以，颂颂，你看……其实这种方式是最划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