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天晚上,崔凌霄同学破天荒上晚自习了。
C城的秋天不仅秋高气爽,也是一个多雨的季节。
七点多钟时窗外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吹进教室里来的夜风夹带着雨丝和寒意,搅得人心绪不宁。
今天天气阴沉,走读的同学大多都早有准备,可崔凌霄却是临时起意上晚自习的,所以她并没有带雨具。
秦颂发现自己每次面对崔凌霄,欲要为她做点什么事情的话,都要做好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极度影响他的学习效率。
秋冬的夜雨不像夏季,来得突然,去得匆忙,它有可能下一整夜。
雨没停没变小,反而越下越大。到了晚上十点钟下晚自习时,教室外面已经下得噼噼啪啪作响。
秦颂故意在教室里拖延,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他才走出教室。下到一楼,果见崔凌霄还没走,正站在廊下望雨兴叹。
他走到僻静处等了一阵,一楼教室里的灯也很快熄灭了。
学校就是这样子,晚上下课后,到时间点了就会统一断电,防得就是学生只顾着离开,无人关教室里的灯,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但走廊灯则会一直亮着。
凌霄和着几个同样没带伞的走读的同学一块儿站在廊下等雨停。
但那雨好像故意要挽留人似的,一点儿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又过了约莫十分钟的时间,其他几名同学陆续都被家里人接走了,唯独只剩了个崔凌霄。
学生寝室也快要到强自熄灯的时间点了。
秦颂望了望凌霄,看来已经可以确定她真的是无人来接。
他从未打听过她家在哪里,这么样子看,她家里人应该不住在C市的,也许这里连个亲戚都没有。
好奇怪,她为什么要独自一人跑到这样一个一旦出了状况就可能无人会照应到她的地方来读书?
大隐隐于市么?
四下再看一眼,无可疑人在附近逗留,心下稍安,然后秦颂便冒雨跑回了学生寝室。
三分钟后,他气喘吁吁地拿着把伞回到了教学楼。
崔凌霄还在。
她抱着包,孤独地站在廊下,望着夜雨好像已经走了神儿。
秦颂深吸口气,走过去,将伞递给她:“拿着。赶紧回去吧,待会儿可能就要关校门了。”
蓦地听到背后有人说话,正在发呆的凌霄明显被惊了一跳,“啊”的轻叫出声。
回头看清楚是秦颂,拍拍胸口,展颜一笑道:“我正在想,我听你的话来上晚自习,你怎么都不管我啊?”
秦颂:“……”
不识好人心,竟然还反过来责怪我。
你自己的学习问题是我的事情吗?我又不是你爸!
不对!
即使我是你爸,我也不可能代替你学习。
“搞清楚,送伞乃是我的增值服务,包括督促你学习上进点也是!”秦颂没好气,“合同约定,你给我开工资,是只管为你做饭和做清洁的,服务范围也只在你家里,我可不是你随时随地的贴身保姆。”
凌霄努力忍住笑意。
时间已晚,她不跟他争辩,朝他挥了挥手,撑开雨伞就钻进了雨帘中。
兴许是路灯的光芒太柔和,昏黄色让人昏昏欲醉,又兴许是雨点子打在伞面上的啪啪声像爆豆子一样好听。
几步远后,凌霄带着轻快的笑声,头也不回地大声说:“谢啦,秦颂同学!你的服务用心又体贴,所以我会考虑考虑将你升级为贴身保姆,转天我就跟你重签协议!”
秦颂:“……”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五十米……
道路两旁的路灯每隔三十米就有两盏,被漆黑修长的灯杆高高挑起。光是暖色调的,融融的黄色光晕里,绿豆大的雨点子肉眼可见。落在地上,溅起无数的小泡泡,又凝结成涓涓细流,争先恐后地从低洼处的铁质井盖钻入下水道里消失不见。
发光的发光,下雨的下雨,逃走的逃走,还有被雨打风吹的草木则静静地看着一切,好像各顾着各,自娱自乐,可是佛说万物皆有缘法。
夜色和雨声掩盖了某人的羞涩,给了他莫名的勇气。
“喂,崔凌霄!”秦颂忽然冲她大声喊。
凌霄驻足回头,“什么事?”
秦颂几步跑进雨里来,低头看着她。
他背着光,挡住了凌霄的视线,但暖融融的灯光就打在他的身上,他便像是披了一件魔法斗篷而来,把自己罩住,他要避人耳目悄咪咪同她分享一个秘密。
所以凌霄紧张又兴奋,还期待。
秦颂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幽幽的光:“不要自以为是地给我牵线搭桥,我不需要。秦怡的事件,我不希望再发生了。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不喜欢她。”
“嗯??”凌霄有些懵,本能地问:“那你喜欢谁?”
秦颂深深地看她一眼。
她傻傻地与他对望着。
三秒钟后,他却转身即走。
他渐渐跑起来,高大英挺的背影在半明半昧的、雨丝撩着暖黄色路灯灯光的夜里拐个弯儿就不见了。
留下凌霄站在雨里良久,才回味过来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那天是她为了帮秦怡找机会私下同他表白,才发消息将他喊过去的?
可他此时给她说这个,是想表达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