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凌霄,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
秦颂越过她,指指阳台方向,悄声说:“忘了收拾我的东西,怕你尴尬。”
这理由可说是无懈可击。
凌霄扭头看看阳台,稍一想想,想起来了,脸上立马显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她暗瞪他一眼,才将门打开了些,把人放了进来。
他那话本是试探,可是凌霄没有反驳,还瞪他,一开始堵在门口藏宝似的还没打算让他进屋窥视,秦颂心里就是一沉。
他迟疑了下,才换鞋入屋,果不出意料---那个男人已经来了,正站在楼梯口。他脱了外套,穿一件灰色的圆领毛衣,脖子处露出稍许里面格子衫的衣领,一派闲事的屋主人模样,抱胸将他这个不速之客冷眼无声看着。
秦颂如芒在背。
被人紧盯着就不好堂而皇之的去阳台收走自己的内裤和T恤,这会给崔凌霄带去麻烦吧。
他看看阳台的玻璃门。
因为是阴天,门窗没有大敞开,只微斜着一条三指粗的缝。玻璃门两边挂了落地窗帘,拉过来了一些,这就显得客厅内的光线稍暗。
他那两件衣服随风荡漾,站在客厅里,要仔细看,才偶尔能看到一角翻飞的布料。
不知哪来的执拗劲儿,秦颂干脆折身,走到凌霄身旁,轻声道:“你家里好像有些脏,一定很久没有做大扫除了吧?我既然来都来了,顺便就把清洁做了吧。你……你们自便,我就在楼下,动作会尽量放轻,不会影响到你们的。”
说罢,也不等凌霄回话,径直就钻进厨房去了。
拖把、抹布等清洁工具都在生活阳台晾着,凌霄跟在他身后,站在厨房门口望了眼,秦颂已经拿着抹布在洗衣槽里搓洗。
她不便再说什么。
抿了抿唇,转身上楼。
崔长生望着她的背影,道:“他怎么来了?”
“做清洁啊。”
“你让他走。”
“又不会影响我们。”
“做清洁不用吸尘器?那噪音多大啊。让他走吧,改天再叫他来。”
“人家不学习的?”
“那你把他辞了,换个不会耽搁学习的保姆来照顾你。”
“我就喜欢他,你管得着?”
……
后面二人还说了什么,秦颂没再听得清,因为两个人上楼去了,还关了门。
虽说因为他们关门之事令他心浮气躁,但是又因为听见的崔凌霄那护犊子的话,还是让秦颂一下子振奋起来,拿着抹布开始清洁客厅,门窗、楼梯栏杆、桌椅板凳……一寸寸擦洗,折磨时间,恨不能擦到那个男人离开。
他从未打听过那个男人的身份,而崔凌霄似乎也无意对他做任何解释,可就是这样,他二人的关系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像蚂蚁在啃噬一样咬着秦颂的感官神经。
秦颂来的时候是十一点钟,这个时间是他特意选择的。如果凌霄稍稍想一想,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只因为这个时间不早不晚,倘若他真的怕她尴尬,应该是一早就来把东西收拾走了,或者直接打个电话叫凌霄藏起来。可他却选择了十一点钟这个“恰到好处”的时间亲自来,只为验证心底的猜测。
一方面,如果那男人是于崔凌霄很重要的人,那么他定然会早于十一点钟就到达;另一方面,二人如果在家做午饭吃,也是证明两人关系匪浅的一个证据。
秦颂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自虐。
无论哪一方面,得到的答案都让他失望了。
那男人显然早就到了,从他的穿着和姿态看,俨然主人一般。再则,都要到十二点钟了,对方还没有下楼离开的迹象,怕是会在崔凌霄家吃饭,那样他就不得不离开了。
秦颂失神地抹着灶头,不敢去看冰箱里有些什么东西。
只怕自己会看见满满一冰箱吃剩下的饭菜,那会证明那个男人在此过夜了!
崔凌霄就喜欢这样,无论是外卖还是自己在家煮,吃剩下的东西不知道走外面垃圾桶去扔掉,统统用保鲜膜塑料袋一装,塞进冰箱里等他来收拾。
抓着抹布的手倏地攒紧。
外面客厅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那是崔凌霄的。
她每次下楼就喜欢蹦着来,脚步急促而轻快。
秦颂忙装作在擦洗案板的模样。
很快身后就响起了崔凌霄的说话声,“呃……你还没做完呐?是这样,我们要出去吃饭,你要一起吗?”
秦颂就自然而然停下手里的活儿,扭头看去。
崔凌霄身上挎着个小包包,手里拿着钥匙串儿和手机,显然是要出门去。
那个男人站在她身后一步远处,将他无声睇视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
他左手手腕上搭着一件夹克外套,另一手拎着个小型行李箱。
这是要走了?
“……不了,你们去吧。”秦颂垂下眼,不自在的回道。
他自然知道崔凌霄喊他吃饭的话是客套。
想了想,为自己磨蹭这么久还没做完清洁找了个借口:“可能是太久没打扫,到处都是灰尘,所以我做得久了些。抱歉啊,都是我的问题。”
凌霄一笑摆手,说:“那行,你想吃什么就自己弄,我们走了啊。要是你做完了清洁想离开了,把门窗关好就行。哦,顺便给我打个电话告知一声,我可能要晚点回来。”
“嗯。”
那二人便小声说着话离开了。
秦颂听见外面房门咚的一声关上,他将抹布用力一掷,抛在洗碗槽里,人走到客厅,仰面就长条条地躺在了沙发上,身子弹了弹。
良久,他都无声地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我这是在做什么?
他问自己。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秦颂觉得饿了,才从沙发上坐起来,还是去厨房打开了冰箱。
里面没有让他的心情一宕到底的吃剩下的东西,也没有新鲜食材,他松了口气。
转念,咕哝:“崔凌霄,你这样子懒,事业型男人是不会娶你这样的!”
那个男人一眼就看得出是个意气风发的事业型男人---戴金表,开奔驰越野,即使颜色晦暗的毛衣也显出了他的穿戴不俗,还有行李箱是RIMOWA的,《爸爸去哪儿》火爆那会儿,这个行李箱牌子频繁在镜头里出现。
秦颂翻出两颗鸡蛋,一把面条,给自己下了碗鸡蛋面吃。
看看洗碗槽里的抹布,想起楼上还没做清洁,便洗好碗筷,拎着吸尘器上楼去了。
书房和客房花了点时间打扫完毕后,他犹豫半晌,还是推开了崔凌霄的卧室门。
这是不道德,这是不可以的,这是不应该的。
可是,他就是想找出他俩是什么关系的蛛丝马迹!
告诉我,崔凌霄,你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告诉我,崔凌霄,你不是那样的女人!
崔凌霄的床铺有些凌乱,被子没有叠起来,展开的。被子只掀开了一角,床单被全然遮盖住了,秦颂就并不能一眼看到铺盖下面是否有啃噬他心的魔鬼。
两个布沙发上一如既往丢满了她的衣服袜子内衣,没有压过和脏污的痕迹。
除了那床,屋内的摆置似乎没什么异样。
他又狠狠嗅了嗅房间里的空气,没有异味儿。
秦颂慢慢走到床边,朝那床被子伸出手去,但是迟疑,停顿。
良久,他收回了手,还是害怕地转身离开了。
垃圾桶就在书桌边,他深吸口气走过去,往内看了眼。
里面扔满了纸团,没有看见卫生巾或者其他他不想看见的东西,但谁知道纸团下面会有什么呢。
扫了眼书桌,上面凌乱地搁着几套数学试卷,有做过的没做过的习题,红笔蓝笔字迹潦草地展示在那里,好像在嘲笑他的愚蠢行为。
铺在书桌当中的是一套展开的化学试卷,这么说她今天是在家复习化学喽?
秦颂闭闭眼,找不到答案,又害怕找到答案。
算了,不要折磨自己了。
他出门去,轻轻拉上房门,让她的卧室恢复成他从未进入过的模样,然后拿起过道上的吸尘器从楼梯最上一层梯子开始吸食灰尘。
时间一点点过去,秦颂今天这个清洁做得之久,几乎把前两周的清洁时间一并都补回来了---他一直做到了下午五点钟。
真是有够久的。
但是再久,也没有崔凌霄从十二点钟离家到现在也未回来的时间长。
他至少中途还发呆了一个多小时,并且去给自己下了碗面条吃。
她还不回来,想打个电话去问问。但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到现在都还没走,这要如何解释他反常的行为?
秦颂将清洁工具清洗干净,在生活阳台的原位置搁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