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地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崔长生,表面上是崔凌霄的哥哥。”
表面上?
秦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接受崔长生当面一晤的邀约。
他从哪里知道的自己的电话?
崔凌霄主动给他的吗?
如果是,莫不是她在暗暗鼓励他跟崔长生勇敢地杠一回?
也许正是因着这个想法,秦颂于是来了。
现在他是不如他,他缺少的是先天不足的家世,然而这是后天可以弥补回来的。所以,为什么不敢来?
谈话的地点定在本城最好的酒店顶层,一家旋转餐厅。
坐在靠窗的位置,能将C市全城的景色纳入眼底,还能看到远处的浩浩长江,被两岸林立的高楼大厦夹击,江水曲折迂回。
江面上有几艘移动的江轮,尽处是青白色的一线天。早晨的大雾到了中午都未消散,此刻青烟薄雾笼在江面上飘飘渺渺。
餐厅里正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并无几桌客人,十分冷清。
穿着白色衬衣、搭配黑色西服马甲的侍者,背着单手安静地站立在侧旁等候着客人的召唤。
服务员比客人多,老板并未降低餐厅的格调。
但也不尽然。
场子中央有一个半米的高台,高台上搁着一架黑色的钢琴。钢琴盖已经合上了,琴板并不若电视剧里呈现的那样---擦得黑光油亮。其实看起来颜色黯淡,边角处的油漆也肉眼可见的有些磨损。
这说明,这架钢琴经历过开业一段时日的红火,真有乐人给客人即兴演奏过外,此后它就慢慢沦为了一样摆设。
尽管餐厅的生意不如意,但是它仍旧是本城最高级的餐厅。
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和同学打了圈儿篮球,回宿舍洗了把脸就预备去赴约。
好在出门后不久,他想起了这个男人先前不多的两面,总是一副眼睛长在头顶的目中无人状,于是折身回房间换下了校服,另找了件军绿色飞行夹克外套穿上。
下身搭配的虽是条烟灰色牛仔裤,进出这里倒也不掉分,秦颂很泰然。
因为牛仔裤与夹克的搭配,是年轻、时尚、帅气的代言人。
不然,他会在这高级餐厅里如坐针毡。
一处小细节,秦颂便已知崔长生的城府深。
事前都不告知他地点,让他误以为对方不过只会在校门口附近随便找个咖啡馆或是茶馆把话讲清楚了就闪人,所以他一开始也没考虑过自己的着装。
秦颂知道崔长生找他出来不是来谈判的,他没有资格成为他的谈判对手。
崔长生是来知会他,或者说,是警告他。
他懂。
所以,他一语不发地做个听众,以及看客。
崔长生待他并不迂回,开门见山:“我找你出来,是想谈一谈我们共同喜欢的人,崔凌霄。因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你并不知道,尽管你已经成了她的入幕之宾。”
秦颂木然地看着崔长生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一大叠照片,一一铺在餐桌上。
放眼看去,那些照片的唯一女主角是他熟悉的人,可是又不熟悉。
几近半裸的胴体,白晃晃的大腿,花里胡哨的穿着,还有纹着神秘图样的手臂,以及染得张扬的红发。
围在她身边的男子,头发一样的五颜六色,还带着银光闪闪的耳钉。两条挥舞的花臂好似氧化的青铜器,一臂难看的青绿色。人人脸上泛着淫邪的笑,两眼放光地将她围在垓心,有的甚至直接贴在她的背部舞动身体。
颓废的生活,放浪的人生。
这真是崔凌霄吗?
这分明是个青春期叛逆的女生。
可是每张照片中的她,脸上的神色自然而淡漠,撩人的气场从静止的画面中都溢出来,所以这分明又是个yè • chǎng女王。
崔长生好像看出了他的迷惑,回答他:“这是两年前的她。”
两年前……那么大约十六七岁。
又好像窥见了他的内心,崔长生问:“你知道她现在多少岁了吗?”
她去年该上大学,但是没考上。
所以能有多少岁?不过十九岁而已,最多二十岁。
秦颂不想被对方牵着鼻子走,遂闭嘴不言。
这人眼睛带毒,他心里想什么,好像他立刻就能看出来。
但崔长生似乎也不在意他回不回答他,自说道:“再过两个月,她就该满二十一岁了。”
二十一岁?!
怎么会?
秦颂错愕不已。
二十一岁,正常学生的学海生涯该是已经进展到大三了。
“不过你若是去问她,她永远都会告诉你,她才十八岁,还是个高中生。你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吗?”崔长生诡异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压低声:“她这里有些不清楚。”
“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她不过是跟所有女人一样,很在意自己的年纪罢了!”秦颂陡的暴起怒叱,“哪个女人不是希望自己永远年轻又漂亮的?我说你才是脑子有毛病,连她的自我调侃都听不出来!”
他的激动招来不远处的侍应生不时往这边偷偷瞄。
崔长生把头一歪,斜眼看他,“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这是事实,需要我给你看医生的诊断报告吗?”
“……”
秦颂捏紧了拳头,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一拳头挥过去。
“坐下。”
凭什么命令我?
秦颂怒气冲冲,“你的话讲完了吗?讲完了我就要走了!”
他并不是来听他对凌霄的羞辱的!
他还真是高看了崔长生。
崔长生突然站了起来,踱步走到秦颂身旁,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暗暗使劲儿将他往座位上按。
秦颂挺直脊背与他较量,低吼:“放手!”
余光突然看见有人朝他们这张桌子快步走过来,“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