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路途中,一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莫名僵硬。
“顾萌,累吗?”恩瑾看着顾萌,眼神热切又乖顺,专注的样子达到了异于常人的地步,仿佛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身旁男人身上,时刻关注着他的动态,“我帮你背包好吗?”
“不用。”顾萌心情不佳,脸色就跟着不好,埋着头,眼盯脚下的路,踩着松厚的雪前行,因此没注意到恩瑾不同往日的专注神情。
提了提肩上的包,不知为何气闷道:“我自己可以。”
“这样啊……”因为顾萌的拒绝,恩瑾失落地垂下眼睫,没过一会儿复又重振精神,对着顾萌歪头,眼角弯了弯,笑道,“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不要自己撑着,我一直在顾萌身边。”
声线低柔华丽,语气里是满满的真挚。
顾萌听了心尖一动,走路的同时侧头看恩瑾一眼,又看了一眼,最终受不了他狼狗一样的眼神,抬手在他头顶撸了一脑袋,奇怪道:“要不要这么乖?”
顾萌放下手后,恩瑾自己摸了下头顶,脸色悄悄泛红,表情有种晕陶陶的幸福。
“我这是走了什么运才捡到这种宝?”顾萌兀自低喃,重新看向前方的雪地,心情终于好了点儿,“可爱听话又懂事,光是看着就心情舒畅,延年益寿……不像某些人……”
想到某些人,刚飞扬的情绪又低荡了下来。
顾萌微微向一旁侧过脸,没有回头,听了一耳朵身后“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抿了抿唇,傲娇地再次扭过头面向前方。
森绿的杉树林里,阳光透过蹭蹭枝叶的筛选,在白雪上抖落光斑,周围一片寂静,连声鸟鸣都没有,只有四人途径的涉雪声不断响起。
薄晔走在顾萌和恩瑾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走路的速度也不紧不慢。
“宝贝。”他望了眼顾萌的背影,偏过脸看身旁的唐止,捏捏他的手心,“你跟顾老师闹什么别扭?”
他跟恩瑾不过是离开一会会,再回来时两人就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一个背靠树干盯着地面,一个坐在石块上望天,中间隔了不短的距离。
一看便知发生过什么。
“没有。”唐止的小脸蒙着一层寒霜,想都没想就否认,脚下把积雪踩得咯吱作响,牵着薄晔的手往前走,“才不会跟他闹别扭!”
“……”
薄晔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唐止力道陡然加重,将他手背捏得泛白。
“好吧。”叹气着应和,“没闹,没闹。”
“是喔,没闹别扭。”前方的顾萌突然清清嗓子,音量提高一些,确保后面的人都听得见,转头对恩瑾道,“有些人就会单方面气人,怎么能叫闹别扭?”
恩瑾懵懵懂懂,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提及这一茬,但还是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唐止。
唐止抬头看着前方顾萌的背影,抿紧唇,看了半晌,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扬着精巧的下巴看向薄晔。
“谁气谁这种事还说不准,有时候我想……”瞄了眼顾萌的方向,提高清洌洌的嗓音,赌气道,“我……我一个人回来就好了,为什么要带上不相关的人,反正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惹出一堆麻烦,对他人的情况感同身受这种事,果真是不能强求于别人的。”
“Candi,别这样……”眼见矜贵的恋人气红了眼眶,薄晔神色复杂,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蛋,心疼道,“虽然不知道你们在吵什么,但面对面说开可能比较好。”
“我没事。”唐止抬起手臂抹了把眼睛,倔强地偏过脸,踏在雪地里的脚步愈发用力,“无法沟通。”
听唐止说后悔带“不相关”的人穿回来,顾萌只觉一口气堵胸口,差点吐血,暗自做了几次深呼吸,却依旧无法赶走压抑在胸腔里的烦闷感。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跟恩瑾并非唐止带回来的,而是当时情急状况下跟过来的,那时什么都没来得及细想,能想到的只是不能再让唐止出事了,可现在……
要是早料到会在理念上产生分歧,确实如他所言,还不如不穿回来,显得自作多情,除此之外,万一这次又遇上了最后只能走三人的情况,说不定还会搭上性命。
一时间,他只觉得自己傻透了。
“哈!”顾萌装作不受影响地大笑一声,抬头挺胸向前走,“我就不该多管闲事,接下来几天,游戏结束前,大家桥归桥,路归路,我走我的阳光大道,谁爱走独木桥谁走去,好走不相送。”
“好啊!”唐止眼里腾得燃起火焰,不经大脑就朝前方叫道,“出什么事我们都不会管你。”
“还是管好你自己吧。”顾萌嗤笑一声,侧过脸,留给后方的人一个侧颜,淡淡地道,“我顾萌就是逃不出去,死这里,从雪山上跳下去,也不会劳你们费神半刻。”
恩瑾皱了皱眉,逐渐停下脚步,讷讷道:“顾萌不能死……”
放完豪言后,顾萌一阵神清气爽,正在走着,不想脑后被一团雪球砸中,砸得他一个趔趄低下头,差点迎面栽倒在雪地里。
唐止停在原地,脸色涨红,喘着粗气,道:“收一收你泛滥成灾的善意又能怎么样?你当谁稀罕吗!他们真的会感谢你吗!”
恩瑾看到顾萌发丝上沾着的雪,瞬间眼神恐怖地扫向唐止:“你在做什么?蠢货。”
“哎?”薄晔不解地“嘶”了一声,从身旁枝干上撸下一团雪,不轻不重地砸向恩瑾,“怎么说话的?小朋友。”
顾萌静了好半天,慢慢转过头看向唐止:“你一定要这样那可就没意思了。”末了,清晰地叫出了对方全名,“唐止。”
薄晔不过是一刻没盯着唐止,突然一道人影扑了过来,带着身旁的人一路滚下了山坡。
顾萌和唐止两人在雪地上滚了个昏天地暗,滚了一身的雪,终于在平坦地带停了下来。
刚停下,唐止就反应迅速地在顾萌脸上挠了一爪子。
“什么和平爱意纯真善良,这些没用的东西留着教小孩吧!”他被压在下面,眼睛红红的,又气又憋屈,“在这里只有活下去这一件事,也只有这一件事最重要,为了自己,为了所爱的人用一些手段又有什么不对的?”
顾萌感到被挠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不甘示弱,想狠狠在他脸上揍一拳,但面对这种漂亮脸蛋又下不去手,于是抓着他的发丝朝旁边雪地上狠狠一磕。
“谁说你不对了吗?没人说你不对,立场都不同还谈什么对错。”顾萌横过手臂压在他脖颈前,压低了身体,恶狠狠地瞪着他道,“我就是单纯看不惯你,你这一身的坏毛病谁给惯的?插刀一插一个准,没礼貌,不懂感恩,对于友情……艹,你这种人要是活下去世界真的要完了。”
唐止眉眼倏地一动,豆大的眼泪掉下来,哭了。
顾萌直接愣住。
可下一秒,就被身下人掀翻在地,狠狠挨了一拳。
“唐止!!!你耍诈!”
“我这种人一定要活到最后!”
陡坡的上方,薄晔看着在雪地里扭打起来的二人,暗叫糟糕。
“恩瑾。”他甩掉背包,唤道,“走,劝架了。”
正要扶着树干滑下去,一回头,却见恩瑾蹲在地上,慢条斯理地从背包里抽出一把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