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无措的时候，喻子期的消息也来了。
仍旧是一张塔台角度拍摄的照片，拉了近景，像素不那么高清，但依然能辨认出是她乘坐的这趟航班号。
一如他们才重逢时在飞行队那次演练，他附上两字——平安。
只不过这回又添了一句，爱情是一个光明的字。
明显的病句。
颜予陷入思考，几十秒后抓住思绪里一闪而过的名词，也正是解读这个病句的密钥。
“您好，我们即将起飞，麻烦关闭电子设备的电源喔。”空姐见她发愣，好声提示。
颜予道了声抱歉，按下关机键。
倚在没有遮光板的明亮玻璃上，晨光刺眼，她吸了吸鼻子，压下翻涌情绪，这两天频繁的波动起伏打得她难以招架。
可她终究反应过来，那个无声改变的到底是什么。
飞机即将腾空而起的这座城市，终于培养出她一些归属感来，以及，时间这副良药正逐日缓解她的阵痛。
根源说起来，不过是这里有于她特殊的人。
颜予抬手反盖在双眼上，依稀预感自己能补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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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葭桔的组，定在了甘肃腹地的贫困县城里，飞机降落在最近的张掖机场。
生活制片一早等候在三号门，见颜予只裹着长呢子外套和围巾，惊得自我介绍都没来得及做：“颜老师，这外面零下十来度的天，没羽绒服过不下去的！”
颜予忙回说在箱子里，鹭城太热才没往身上穿。
付制片领她去停车场的大巴休息，不好意思地解释她的航班是编剧们里最早的，得接齐了人再一起走，否则县城偏远来回折腾调不出车来。
颜予多了休憩的时间，猫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再睁眼已经到了目的地，一个平房院子里的招待所。
同车的编剧连她在内有五个，除却其中有位颇具主导地位的男人，余下都是女性，他们看样子相熟，颜予不知是自己错过了车上打交道的时机，亦或人家原本就有交情。
无论哪种情形，到分房间时，她都自觉多余。
好在这样的僵局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人清风拂柳地化了。
“你跟我住成么？我老喜新厌旧了，她俩人不行，腻了。”说话的人年纪比颜予略长些，长着很有古韵的面孔，说话却带着不太合乎的北方腔调。
被说腻了的两人笑骂，颜予跟新室友去前台取了房卡，房间在院东边那排，等进门开始安顿，这才互通信息。
“你好，我叫颜予。”她稍落后些，想把床位的挑选权让出去。
对方也没有推脱，选了临窗的一边，回过头冲她笑：“晏惊鸿。”过了两秒又补道：“是'令予解愁颜'的那两个字？”
颜予讶异之后，应了声是。
她儿时问华歆自己名字的由来，华歆便是念的这首诗，后来她试过在介绍时借着这句来说明，可惜李白虽出名，这诗太冷门，起不到让人意会的作用。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被人主动提及了。
颜予叹气：“你的惊鸿都不用我猜是什么，美人惊鸿。”
彼此各自归置生活用品，间或搭几句闲聊，该了解的东西也就差不离。
编剧组唯一的男人叫汪旸，挂的总编剧名头，也是晏惊鸿的合伙人，另两个编剧是他们工作室长期签的人员，这次被带到赵葭桔的组里来。
汪旸这个名字，颜予是有印象的。
去年有一部异能探案类的网剧，小成本制作却成了爆品，豆瓣评分逾九，播出期间霸榜热搜，诸多影评人分析其成功原因，里面总要说起“逻辑与脑洞并行完美”，而此间便少不了编剧汪旸的功劳。
这样的人怎么被赵葭桔挖来给一部试水作操刀？
她的困惑明晃晃摆在脸上，晏惊鸿凑近了些，压声说：“好奇汪旸怎么被请动的是不？”
颜予点头承认。
“这问题吧，你估计没胆问汪旸，问赵葭桔去，瞧她告不告诉你。”
“……”
短暂修整之后，制片挨个敲响房门，催他们出发去片场的开机仪式，吉时是算好的，耽误不起。
颜予换了件连帽长羽绒，和晏惊鸿踏上大巴时，汪旸已经在座位上了，晏惊鸿在中间搭线，颜予客气地称呼对方：“汪老师，接下来还请多指教。”
汪旸回了句好，说合作愉快，再无其他了。
颜予在隔着过道的后两排落座，目光逡巡之下，她发现汪旸和他言语如出一辙的冷厉，但这种冷厉更多是周身传达的氛围，若论五官，眉眼都是长扬的，高挺鼻梁耸起一点驼峰，唇形也不算薄。是十分周正的相貌。
除她以外的几位，似乎早已适应他的气场，不招惹却也不怎么顾忌。
晏惊鸿有意引颜予融入他们，一路聊些关于项目的事情，片场也就在跟前了。
开机在即，人群乌泱嘈杂，全围绕着正中摆了香炉贡品红缎的长条桌，面目是看不清的。
编剧组的人自成一处，倒是显得乍眼，很快有人来给汪旸打招呼，问他过不过去制片人导演那边。
汪旸没犹豫地拒绝了。
颜予更是不明白，项目制片人是赵葭桔，她以为汪旸和赵葭桔有私交才被说动的，如今看这副模样又不像。
又候了会儿，正角们被簇拥着过来，赵葭桔也在其中，她望见颜予，遥遥打了个招呼。
既是冬日，又是北方，阳光不过四点就开始黯淡，开机仪式赶在尚且亮堂的时候开始了，致辞，敬香，揭布，一道道流程往下走。
拍开机合照时，编剧里自是只汪旸有资格出镜，他不知是有意无意，背过单手站在画面最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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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摸清赵葭桔的路数以后，她做什么，颜予都不太惊奇了。
比如，旁的剧组恨不得拍摄进度是不停歇的陀螺，少一天开销就是可观的流水，但赵葭桔不，开了机也愣是空出半天，召一众人开剧本研读会。
又比如，赵葭桔费心请来沈陆一这样正当红又有演技奖项加持的小生担男主，然而搭戏的女主角，实打实是从县城中学里淘来的初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