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席下一众妃嫔全噤若寒蝉,无一敢站出来为许依诺说话,只有孟婉清仍在努力为她求情。可不管她怎么卑微自贱,都没用。最后她只能扑到许依诺身上,将她牢牢抱住,泣声相劝。
“诺诺,算姐姐求你了,你就服个软,跟皇后娘娘认个错。保证……保证以后再也不接近贵妃和陛下,咱们……咱们就能回到过……”
“姐,不可能的。”
也不知许依诺使了什么法子,一把将孟婉清推开,让小荼晓菊他们将人攥离自己。
下一秒,一道黑影当空落下,直直朝向许依诺的小脸。
“放肆——”
一道高喝突然从殿门口传来,那扬起的黑色戒尺猛然僵在了半空中。
颜姑姑瞠目一看,一根细长的、竹子削成的长签子,扎穿了自己的手腕。她“啊”地惨叫一声,捂住手腕,自己给跪了。
大步进殿的人正是白钺,她身后跟着全宫仅次于皇后的宫人太监并御林军数人,浩浩荡荡的气势,颇有几分逼宫的意谓。
事实上,白钺也不想这样的,但刚才在门口看到那一幕,就没法自欺欺人跟这儿“好好商量”、“和睦相处”。手一挥,就带着着御林军也一并冲了进来,护到许依诺身边,要将人扶起。
许依诺却打住了白钺的动作,眼神暗示,“娘娘莫恼。臣妾只是在向皇后娘娘交作业,不碍事儿。”
白钺不甘,许依诺再三暗示加明示,勉强放开了手。却是两步上前,走到了白雪萝跟前一丈处,立于木跺之下。
她微扬着下巴,眼神中尽是不驯,行了个福礼,也感觉不到半分敬意,道,“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妾今儿前来,也是算了日子,正好是跟陛下说好的每月跟姐姐请安两次的时间。”
言语恭敬,语气却着实咄咄逼人得很。
她扬了扬手,华丽的软烟罗垂地袖臂展开一幅极美的花影,两个宫婢手捧银盘走了上来,便听她道,“姐姐大概忘了,早前受罚也还有臣妾的一份儿。臣妾素日达旦地在宫里抄呀抄,总算抄完了这25遍的宫规和女德,还请姐姐过目,让下人好好数数,切莫数错了。”
下人们都有些迟疑,皇后示意才上前接过了托盘。
“呀,这是何物?”不想白钺在众人注意到她送来的托盘时,捡起了刚才被皇后掷于地上的纸卷,展开一看全是宫规女德的抄本,翻看几页,便啧啧称奇,“这都是啊,这么多,不会都是许妹妹写的吧?这已经超过25遍了吧,姐姐?”
白雪萝的表情微微有些抽,却强牵起唇角,“阿钺你莫调皮了,快坐下。最近听陛下说你在做药浴,就不必大老远地跑来这里请安。姐姐可舍不得!”
她使眼色要让下人拿走那纸卷,白钺故意一闪,冷冷地盯着白燕一眼,吓得白燕寒毛直立。
她们这姐姐来妹妹去地打着马虎眼儿,下面的婆妇也不敢再对许依诺使什么小动作。
“呀,许美人你怎么还福着身,快起来啊!姐姐这是考验宫仪,还是考验蹲马步呢?我记得姑姑以前教咱们,福礼不可超过两息时间,否则就是身有疾亏,需得问医调理,不便伺君了。”
白雪萝的面皮又几不可见地抽了抽,笑得勉强,只得让许依诺起了身。
许依诺站定后,身不摇,影不晃,看得众嫔妃也是一阵暗自唏嘘惊讶。
而伏地痛呼的颜姑姑也在刚才就被两御林军驾了出去,皇后看到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教白钺一句“莫让个老东西污了姐姐眼”给打发了。白钺知道这颜姑姑当年在太后太后身边伺候,即是皇帝的祖母,一直不喜现在的玉太后,更恨其夺了她侄女贵妃的后位。颜姑姑没少帮着欺侮辱玉太后,后被玉太后使计教皇帝撞见,皇帝本欲将之杖毙,太皇太后哭嚷相求,才勉强保住了一条老命,被直接赶出了宫。没想到今日会被皇后寻回来,这分明就是来送死。
“姐姐啊,许美人竟然抄了双倍多的宫规,可见这悔过训教之心相当虔诚了。相信就是陛下看了,也会网开一面。”
所以,做为皇后的你再拿乔,就是不仁不慈,心胸狭碍,传扬出去,如何垂范中宫,表率天下妇人?!
“妹妹见许美人刚才的福礼也做得很妥帖,不知还有哪个不当之处,请姐姐示下?毕竟这宫仪是出了名的难学,当初各位姐妹入宫时都深有体会。若是一个弄不好,被打得落下病根儿,传出去还要说咱们后宫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洞,那便于姐姐,于陛下,都是大大有损颜面的事儿。姐姐,您说我说得对不对呀?”
许依诺早知白钺的嘴皮子功夫厉害,今日一见这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能耐,又深深地佩服一把。
“……是。”白雪萝不甘,可眼角余光看到两个粗妇被刚才进来的御林军拎住,她的人也半晌没能进殿来,便知外面还有白钺带来的人控了场,一时只能暗咬银牙,放许依诺过关。
事了,白钺抚抚裙踞,便起了身,“那莫,妹妹这便不打扰姐姐,便和许美人先行一步,回去继续泡我的药浴了。”
她执起许依诺的手,只晗了晗首,就大步离开。
白雪萝看着两人扬长而去的背影,直到门口的光彻底将之倾没,手中的物什才狠狠地砸了下去。
哐啷啷——
一地碎瓷,满室死寂。
所有妃嫔如鸟兽散,纷纷逃也似地离开了承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