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有些愕然。
傅桓郁缓缓说道:“温鱼把那两只怪物称作‘一代怪物’,一代怪物比你们更厉害,是吗?如果那两只怪物真的出现在这里,你所谓的‘办法’,就是同归于尽吗?”
毕方再次哑然,算是默认。
傅桓郁的双眸里顿时掀起了狂澜。
“毕方,”傅桓郁的嗓音里隐藏着愠怒,“我想尽办法接近你,取悦你,让你习惯我的存在,让你习惯和我交往,不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让你为了保护我或者其他人,付出你的性命的。”
毕方睁大了眼,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没有完全抓住,只张了张嘴,茫然道:“……桓郁?”
傅桓郁向来是彬彬有礼的翩翩君子,他在毕方面前,也始终进退有度,温文尔雅。
可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就像是终于褪去了伪装一般,显露出了他的另外一面。
所有的阳光闪耀都从他的身上消失,他如同一脚迈入到了黑暗中一般,身上覆盖着一层阴翳,那只紧紧扣着毕方的手,更像是想将毕方也扯入阴翳之中,与他一同沉沦一般。
这一面的傅桓郁,毕方从未见过。
毕方有些愕然,与此同时,内心也升起一阵强烈的心悸。
傅桓郁盯着他,压抑着情绪问道:“如果那两只一代怪物出现了,为什么一定要牺牲你不可?”
毕方下意识喃喃道:“……如果牺牲我能让大家活下去的话,我是愿意的。”
“是啊,你是这样的人,”傅桓郁的嗓音变得更为低沉,眼中甚至划过一丝阴鸷,“那我怎么办?我从始至终只想要你一个人而已。”
一句话,直接炸得毕方大脑空白。
他呆呆地看着傅桓郁,眼神中有茫然,像是不知道刚刚听到的这句话,是否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然而在傅桓郁那映着他影子的漆黑双眸之中……毕方慢慢寻找到了活过来的感觉。
他有吃惊,有欣喜,还有一丝不可思议。
啊,这个男人,并没有要离开他的意思吗?
心脏从方才那会儿的直直坠落,已经升回到了原先的高度。
甚至还暖了起来,热了起来。
毕方仰着头,望着傅桓郁,心潮澎湃:“我……我以为你知道我是妖怪后就会逃走了。”
傅桓郁还带着一点怒意,听到毕方的话,他眯起眼道:“你觉得就凭这就能把我吓跑?”
毕方哑声道:“因为你刚才一直不说话,我就以为……”
说到这,毕方低下头,为自己刚才的反应感到有些难为情。
傅桓郁一怔。
明白了毕方刚才在想些什么,他有些错愕,随后沉默了下来。
片刻的寂静。
傅桓郁收敛了下身上的气息,他看着低着头的毕方,再开口时,嗓音已经重新变得温柔。
“我怎么可能会怕你,我只是在回想我们第一次遇见时的场景而已。”
毕方的下巴被抬了起来。
傅桓郁定定地注视着他,轻声说道:“我想起了那一天的大火,还有闯到我面前来的你。”
傅桓郁一直觉得那一晚发生的一切有些许不可思议的地方,他甚至曾经几次回忆那一晚,回想着毕方是如何从火焰中冲进来,又是如何带着他冲出那片火焰。
然而始终探究不出所以然。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为何自己会有那样的违和感。
因为这个青年不是人类,是一只妖怪。
——不惧怕火焰,甚至能掌控火焰的妖怪。
所以那一晚,才能在周围那烈烈火焰中,如同神明一般降临在他的面前。
听到傅桓郁这么说,毕方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他误解了刚才傅桓郁的沉默。
可说起那场火灾,毕方抿了抿唇,心情又变得有些低落:“……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也没那么厉害了?”
他一直觉得傅桓郁会接近他,是因为那一晚他的行为在人类眼中是“大胆”“勇猛”的,所以傅桓郁才会印象深刻,心怀感激。
可火焰对于毕方而言,其实不过是掌中之物。
那场救援,并不是什么感动人心的冒死救援,只是毕方在他能做到的范围内,尽了应尽之力而已。
所以最开始,毕方才会对傅桓郁的亲近感到为难。
他并没有多了不起,傅桓郁对他的感激,甚至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欺诈。
可对于他的问题,傅桓郁却反问:“为什么不觉得?”
毕方颤了颤,抬眸,眼巴巴地瞅瞅他,终于褪去往日里那一身成熟的外壳,透露出了一点鲜为人知的可爱。
傅桓郁缓缓说道:“你在我心中依旧很厉害。只不过之前想起那场火,我还会为你的大胆举动感到后怕,可是知道你是司火的妖怪之后,我只会感激那场火让我遇到了你。”
“扑通”——
心脏重重跳动。
毕方的耳朵红了起来。
今天,这个男人说话好像说得格外直白。
毕方刚刚才为发现自己的感情而感到愕然,失落,难过,这一刻却又因为这个男人而感到雀跃,紧张,赧然。
他犹豫了下,还是决定问明白:“桓郁,你刚才那番话的意思是——”
“就是我喜欢你的意思。”傅桓郁如此说道。
一刹那,毕方只觉得内心好像落下了烟火一般绚烂。
他的心脏一阵紧缩,浑身上下都汹涌着热流。
身体是发麻的,头脑是发麻的。
但是心口他还能感觉到,有股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的甜意。
还不待毕方从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表白中缓过神,傅桓郁又开口问:“你呢?”
傅桓郁屈指,轻轻蹭过毕方的脸颊,低声道:“你可能已经感觉到了,真正的我其实并没有平时在你面前表现的那样君子,我会有讨人厌的一面,只是平时我会藏起来。”
真正的他,偏执,阴鸷,占有欲非常强,且会有一些自私。
傅桓郁并不是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