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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身败名裂(2 / 2)

秋姨娘说着,果然退出了房间。

秋姨娘一走,白雨霏立刻坚持不住,双手撑在桌上,盯着那空白的宣纸。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宣纸紧紧抓住,纤细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门外,传来秋姨娘和水墨说话的声音。

“雨霏出去这一趟瘦了不少。我拿了些东西过来,你都拿来给雨霏好好补补。”

半晌之后,水墨推门进来,手中捧着一个大盒子。盒子中老参零零碎碎,磕碜不已,血燕品质不错,但有些地方已经发黑,显然藏了很久,不舍得吃。

“姑娘,我去把这些炖了。”

白雨霏沉默了一会儿,“不用炖了。放起来吧。”

水墨走后,白雨霏拿着那几幅自己挑出来的画,重新出了门。赵溧阳早已告诉她,南陆北蒋中的“南陆”陆松江昨日已到洛京,如今就住在平安客栈里。

白雨霏拿着画,在平安客栈附近的小巷子里支了张桌子。她将画放在桌子上,等着陆松江的到来。

没多久,白雨霏要等的人就来了。

陆松江相貌平平无奇,身材矮矮胖胖,不像名满天下的大画家,反倒像是集市里杀猪的屠夫。

无意间瞧见小巷中色彩斑斓的画,陆松江眼中精光一闪,快步朝巷子里走去。然而越往里走,他脸上神情越不对。

“这些画,你是哪里的?!”陆松江厉声质问道。

清瘦可怜的小姑娘被吓了一大跳,小声说:“是我自己画的。”

“撒谎!”

这几幅画的笔法他再眼熟不过,当初正是他将白繁露的画评成了画会的第一名。这几幅画颜色鲜亮,笔法更加成熟,显然是白繁露近期之作,不知道这个丫头是从哪里将画偷来的。

陆松江一黑脸,一瞪眼,越发凶神恶煞。对面的小姑娘直接被他瞪得面色苍白,身子发颤,眼圈一下子红了,“当真是我画的。”

“哎哎哎。你别哭啊。”陆松江慌了神。

白雨霏将脸埋进双掌之中,泪水从指缝里不停流出来,小声呢喃着。陆松江凑近了,才听清她是在说她已经彻底走投无路了。

“算了算了,你先跟我来客栈。”劝了一会儿不管用,陆松江只能无奈地让人先跟他回客栈。

客栈房间里,房门大开着,陆松江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墨纸砚,让白雨霏当场动手画一幅,“你若是当场能够画出来,我便信你。若是不行,别怪我拉你去报官!”

白雨霏擦干泪,掩饰这嘴角的笑容,拿起画笔。

客栈对面,孙修广看着那白家二姑娘在巷子里和个糟老头子聊了一会儿,随后抱着一堆画卷,跟着对方进客栈,心中颇为疑惑不解。

赶着去和春风楼姑娘相会的孙修广,很快便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直到几天后,他在主子书房里看到一幅画,才又突然想起这件事。

“这不是那天我看到的,白雨霏在卖的画吗?”孙修广看着主子展开的画卷,脱口而出。

殷洵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头也不抬,“大概是白雨霏把白繁露的画私下拿出去卖了。”

孙修广本是随口一说,一听到和白繁露有关,半点不敢隐瞒。毕竟当初送错东西的薛庆之已经被罚去鄞州剿匪了。“可是那日我听到白雨霏说那些画都是她画的。那个老头还让她去客栈当场画给他看。而且——”

孙修广回忆了一下他去给白繁露通风报信那日看到的画,确定地说:“白姑娘画的画不是这样的。”

殷洵终于抬起头,“你确定没看错?”

孙修广肯定地点点头,“我不会看错的,白姑娘那幅明显就是水墨画。”

殷洵低头看着手上的工笔画,这就有意思了。他手上这幅,可是确确实实署了白繁露的名,是从白繁露手中流出去的。白雨霏说她才是这些画的真正作者。

殷洵屈指敲了敲桌面,抬头看向孙修广,“你去查一查,那日和白雨霏见面的是谁。”殷洵又唤出暗卫,让其去白繁露书房中将她画的水墨画找出来、

暗卫动作极快,不仅拿来了白繁露书房中的画,还告诉了殷洵一个信息,白繁露书房中一副工笔画都没有。

殷洵心中有个猜测渐渐成型,他朝暗卫吩咐道:“你再去趟白雨霏的书房,找找有没有工笔画。”

暗卫去而复返,他将从白雨霏书房中找到的画卷呈给殷洵,同时将他看到的情况如实告知。

“白雨霏书房中确实有不少工笔画。还有没画完的。”

到目前为止,殷洵已经将事情的真相猜得差不多了。也就是说,真正的白繁露是不会画画的,她之前的那些画都是白雨霏替她代笔画的,而如今的白繁露绘画水平不低,但擅长的是水墨画。

恰在这时,孙修广来禀报白雨霏所见之人的身份,“主子,那个活像个屠夫的,居然是个鼎鼎有名的画坛圣手陆松江。”孙修广不仅查到了对方的身份,还查到最近这段时间,白雨霏和对方来往频繁,陆松江对白雨霏十分关照,经常指点她作画。

陆松江。

殷洵思索着,陆松江此人秉性耿直,刚正不阿,又极为爱才。白雨霏去寻他暴露自己代笔的身份,她的目的是……

殷洵瞥见摆在桌角的暗红色请柬,眼眸一亮。赵溧阳大费周章举办这样一场画会,白雨霏特地去找陆松江暴露身份,她大约是为了报复白繁露,让白繁露在画会上彻底身败名裂。

可惜可惜,她没想到,现在的白繁露会画水墨画,而且画技高超。殷洵嘴角扬到一半,忽然又一顿。

不对。按照白繁露的任务要求,她会在画会上展现自己真正的画技吗?

敲击桌面的声音不断,这段时间,殷洵大致已经猜到了白繁露要做的任务是什么。她似乎是要让自己身败名裂,让所有人同情她,憎恶她。这样一来的话,她应该会顺势而为才对。

殷洵唇角重新扬起,甚至比先前更多了几分兴味。

到底夫妻一场,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白繁露落到千夫所指的地步,那就让他送白繁露一份大礼吧。

九月十九的那场画会吸引了天下无数画技高超的画师来京,人人都想借着这次画会出名。无名的想变得有名,有名的想变得更有名。画会还未开始,洛京里已经先办起了一场画展。时常举办绘画活动的那家茶社,从九月初开始,便将一楼大堂完全开辟出来,用以悬挂画师送来的画作。画越挂越满,然而敢来洛京的画师都有两把刷子,心高气傲,谁都不服谁,始终未有一幅画让所有人拜服。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却有一位神秘画师横空出世,那人笔下的水墨山水,气韵生动,意境深远,巍巍高山,滔滔江水,气势非凡。哪怕是再骄傲的画师,也不得不折服于对方的画下。所有人一致认同,此人极有可能夺得此次画会的头筹。

只可惜,对方始终不现真身,每回都是对方的仆从抱画而来,抱画而走。无论这些爱画成痴的画师们如何追着仆从苦苦询问,那仆从都不肯透露丝毫自家主人的身份信息。逼得急了,只说时间一到,自家主人自会出现。

……

九月十九那日,一大清早,白繁露便收到了水墨送过来的画,她展开那副画一瞧,发现果然是幅好画。

放下画,她看着水墨随口问道:“怎么是你送过来,白雨霏呢?”

水墨低着头,不敢看白繁露,“姑娘赶着画完画,太累了,已经睡下了。”

白繁露冷哼一声,“稍微画幅画就觉得累,真是要她有什么用!”见到水墨果然攥了攥拳头,白繁露心中满意一笑。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快去让白雨霏赶紧起来,换好衣服,马上就要去画会了!”她不耐得一挥衣袖,将人赶走。

赵溧阳为了办这次的画会,特地找太后娘娘借了地处城郊的皇家园林。当白繁露坐着马车赶到时,宽敞的园林门口已经停满了各式的马车。

园林门口新来的门房见到规格不高的马车,满脸不耐,挥手驱赶,“走走走!来这么晚。门口哪里还有地方停车。”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门房用力拉了一把,对上旁边门房不赞同的目光,他不解开口,“老李,你拉我干嘛?”

老李指了指马车上的那个篆书白字,“你傻了是不是。这位可是画坛高手!而且——”他声音一低,凑到对方耳旁低声道:“没听说吗?大都督对这位有情呢!待会儿大都督可是会来的!要是让他听说了你赶这位,那后果……”

老李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那门房立刻浑身一哆嗦,一溜小跑下了台阶,殷勤地跑到白繁露马车边,主动替她找位置。

今日跟着白繁露一道来的是银杏,她见状,重重哼了一声,“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现在知道我家姑娘厉害了吧。”

同样见识到门房前倨后恭态度转变的白繁露,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破坏形象当真任重道远。幸好过了今天,她就能身败名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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