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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交易(2)(2 / 2)

旗人爱养八哥,小时候祖宅里少不了这些。酸枝木笼子里框住一只红嘴子,一见着他就叫起来:“小二爷吉祥,来年高升中举呐!”

后来宫里变了,老人们不安生,慌张往外逃。值钱的家伙事都没带全乎,更别提一只八哥。京师改名叫做顺天府,临了成了北平。紫禁城里那位都没了,往后还有什么事是能作准的呢。

用不成器的廖五的话说:“二哥,过去的事就莫要再提啦。”

廖海平撩起长衫,下了车,抬步往堂内行去。老孙一路举着油纸伞在他身后跟着:“二爷,地上滑,您慢点。”

院里到了点灯的时候,烛台亮起,照的四下光明。

二爷有自己的讲究,晚饭吃的清淡。一碗粥,一碟粘豆饽饽,三样盒子菜。饭后沐浴更衣,去书斋读书,临到亥时就寝,每日如此。这几年他虽然干起实业,但有些习惯埋在骨子里,改不了了。

一餐饭毕,老孙伺候廖海平用茶漱口,把灯掌上。在退出书斋前又问道:“二爷,姜姑娘那边还用继续跟么?”

廖海平用指头碾开厚厚一叠账本,翻到其中一页:“不用了。”

规矩就是规矩,既然姜素莹答应了,自然会守。

“嗻。”老孙躬身退下。

屋内一时清净,衬得窗外的雨声格外鲜明。入夜之后雨小了些,淅淅沥沥的,有点往润物细无声的方向去了。

安宁是最弥足珍贵的,因为往往持续不了多久。

一个时辰后,廊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书斋的门被敲响,有人急匆匆的进来了。

“二爷,七姨娘又来了,拦都拦不住,还打了我一巴掌。”名叫春红的丫头拧起乌黑辫子告状,脸上还带着个大红印子。

不用她说,廖海平也听见了七姨娘的哭声。

“欺负孤儿寡母——没有天理喽——”

廖五的这位老子娘自从亲儿子被打断腿,隔三差五就来廖海平这里撒泼。她好赌,手里总是闹亏空,非得从这件事里刮点好处下来不可。

“二爷,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也不知是春红还是七姨娘喊道,哭声映成一片,乱糟糟的。

廖海平得做主,不然家就垮了。

外院的喧嚣越发高亢,一阵接着一阵盖过来。

廖海平眼睛没抬:“给七姨娘传个话,若是麻利的走,下个月的月钱照例给支。多哭一嗓子,就扣她一两银子。”

他停了停,再开口是吩咐春红的:“你去账房领上十块大洋,买些膏药来涂,就说是我许的。”

春红应声去了。

两三分钟后,前堂哭声停了。真金白银果真奏效,七姨娘见好就收。

廖海平面无表情的提起笔,继续批改账目。灯芯烧的太久,冒了个扑。

拖着这么一大家子,让人疲累。可做主的人是没有资格休息的,睁眼就是劳碌。

娘是老早就没了。爹倒是走的晚些,留下七房姨娘和六七个弟兄。没有一个拎的起来,斗蛐蛐赌赛马倒是一把好手。

前些年廖海平拖家带口从京师出来,独自拾掇起天津的旧宅。买机器、雇工人,开启新的营生。手里捏着银票,狠下心干了几年,收拾了一些对家,这才算是在天津卫稳住。

人人都道廖二爷不怕死。

他确实不怕——毕竟活着也不过是那么些趣味罢了。

不过,也许并不全是这样的。

廖海平突然想起什么,撂下笔,起身从五斗橱里翻出一只木盒。

木盒中无他,无非一些零碎的老物件,倒是有枚胸针显得格格不入。象牙面上用浮雕技法刻出一个西洋女人,半个大胸脯子露在裙子外面,手里举着把阳伞,裙撑支得老高。

款式不常见,是外来货。兴许是哪个摩登姑娘爱走动,一个不小心打衣衫上崩下来了。

廖海平握住那枚胸针,突然觉得掌心还存着一点丝绸的触感,是先前按在姜素莹肩上时,感受到的那种。丝绸下的肉|体有趣且活泛,像饱满的蜜桃。哪怕不吃,单是掐破那层毛茸茸的软刺,看汁水淌出来,也叫人心生欢喜。

而他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种欢喜了。

——活着的欢喜。

他明明还年轻,骨子里又像是已经老了,心里却又有那么一点不甘的渴求。

顶矛盾的一个人。

就是这么一个人,这么些年独自撑下来,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想吃的桃子,自然是要吃到的。只是不能硬摘,得先赶走些桃子上的苍蝇。

当然苍蝇若是不识趣,直接拍死也成。

铛。

伴着残存的雨声,宅内打更的敲起梆子,亥时已过。

廖海平回神,把胸针放回木盒,放了回去。接着解开衣襟,吹灭烛火,在架子床上躺下。

被衾沁凉,他却像没知觉似的阖住眼睛,很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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