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胸口已显出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唇角也慢慢流出了血液。
然而,云晚妤陡然勾唇笑了。
水系灵根被誉为是最柔弱无害的灵根。
但是这世上哪儿会没有水呢?
人的身体里,也有水啊。
祁清和的剑顿住了。
咽喉中陡然灼烧般涌上的血液让她一直坚定平稳的手腕都轻颤了一下,随即是唇边抑制不住地涌出的血液。
“先生!”
“先生!”
云江蓠拼命地拍打着灵力罩,这一次,失去掌控的灵力罩很快被她打破。姑娘没了半分停滞,连胸腔中都是难以抑制的惊慌无措,她颤抖着指尖冲上去抱住了落下来的女人。
鲜血染红了青裙,那被条长鞭倒刺打出来的伤痕近乎贯穿了祁清和的整个背脊,云江蓠甚至不敢用力抱她。
“早知今日有个祁清和,那时便不该为你寻什么先生。”
女人轻轻落地,稍稍踉跄了下,胸膛的伤口竟是在极快地复原着。她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眯眸看向了云江蓠两人,低低嗤笑:“倒是情意深重。”
“但也无妨,都是一样的。”
云晚妤直起了身子,侧身看向了身后的人,眸中阴翳冰冷:“该你们动手了。”
“全杀了。”
云江蓠眸子猩红,眼神中再无半分暖意,她只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人掩了掩,侧身冰冷地扫过了他们,便垂头阖了阖眸。
怀中的人半阖着眸子,气息都虚弱至极,云江蓠看见她身上所流出来的鲜血已隐隐有些发黑了。
“……对不起……”
“对不起。”
生命攸关的最后一刻,泪水一滴滴垂落。
“……不该把你掺进来的……”
云江蓠颤抖着身子,泣不成声。
祁清和眉梢动了动,有些无奈地睁眸看了她一眼,指尖微弹,费尽最后的力气为她们立下了一道灵力墙。
“你身上没有传送符吗?”
失血过多,身上冷得厉害,又没力气,否则祁清和此时定要打姑娘的脑袋。
“没、没有。”
素来聪慧的人这会儿像个呆头鹅似的,呆呆怔怔地摇着脑袋,眼睛却红得跟兔子似的。
祁清和歪了歪头,低叹了声,还是自己取出一张传送符撕开了。
就在长刀将至的上一刻,她们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白秦的刀顿在了半空中,随后慢慢收了势,回眸看向了身后的女人。
云晚妤静静立在原地,眸色晦暗不明地看着那块儿空地,陡然转了身。
“去找。”
“找到,便杀了。”
女人的声音没有半分迟疑,凉薄又无情。
身后木然站着的人垂下了头,应声去了。
祁清和的传送符也是一开始为了以防万一所制成的,算是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后路,没成想这么快就用上了。
她将传送位置定在了相邻城池的郊外隐蔽处,是之前出来买书时定下的。
云江蓠小心地抱着女人,给她传送着自己微弱的灵力,一刻也不敢停。
那倒刺上的毒也不知是何毒,此时发作了,只让祁清和感觉血液中都被寸寸冷凝住了一般,唇瓣发白。
她有点儿疲倦地倚在姑娘的怀里,低声指挥道:“这里留不得,你从此处往西边去,在这座城池城门口的不远处有一道传送阵。”
“云家的人很快就会追上来了,你赶紧到那边去传送到东方大陆的最西端荒凉地躲起来。”
云江蓠连连应是,一刻也不敢停留,赶紧照着她的话飞身去了传送阵处。
行走时她还为祁清和盖上了一件裘衣遮了遮身上的血迹。
传送的灵石巨额,但是云江蓠还是拿得出来的。
这一次,她红着眸子小心抱着怀里的人,眉眼间一片警惕和凶戾,目光打量着四周偶尔往来的人,死死抿着唇瓣,指尖灵力蓄力待发。
幸而,在传送阵开启前云家的人都尚未寻来。
灵光闪现,传送阵开启。
云江蓠垂眸看着不知何时已阖眸昏睡去的人,眼眶猛然酸痛,指尖为女人又送去了些灵力。
传送至了大陆西边的荒僻之地,这里的人烟稀少,但也有几家简陋的客栈。云江蓠去了一家自己认识的老牌店,定好了一间上品的灵房,随后就抱着祁清和上了楼,反手将门锁好,把人小心安放在了床榻上。
此时血已不流了,但是祁清和的脸色却愈来愈白。
云江蓠将身上所有的灵药都取了出来,跪坐在床边,一瓶又一瓶地为女人服下。
这些都是治毒的,云江蓠红着眸子轻柔地给祁清和服用下了。
等几瓶灵药下去,她检查了一下祁清和背脊上的伤,那里面的颜色似是在慢慢变浅了些,但仍有很深的黑色残余。
眼前有些模糊。
云江蓠指尖微微颤了颤,低头抬袖拂过脸庞,紧接着就为祁清和将那狰狞伤口周围的衣料用剪刀一点点剪了下来。其中有一层已经黏在了皮肉上,她只能咬牙稍稍用力了些,却见昏迷中的女人也随之轻轻颤了颤。
姑娘的指尖僵住了,无措地看了看女人,见她阖着眸还未清醒。
可是若不把衣料撕下,就无法上药。
云江蓠紧紧抿着唇角,一只手轻轻按在祁清和的肩上为她传去灵力,另一只手却不再迟疑极快速地将那衣料撕下了。
长痛不如短痛。
鲜血再次溢出。
她赶紧伸手抚住女人的伤口,为祁清和不断输送着灵力,随后又聚了些含着她本源灵气的清水,慢慢控制着为女人将伤口清理了一遍。
半晌过去,云江蓠的额角已满是汗珠,有些脱力,脸色微微发白。
她没有停缓,赶紧将手中的灵药给祁清和一点点涂抹了上去。
这会儿并不是顾忌礼节的时候,祁清和背脊血肉模糊、皮肉翻绽,狰狞可怖,让云江蓠看着心中酸痛,险些再次落了泪。
她手中灵药只有这些,为祁清和都用上后似乎情况好转了些。
剩下的,便只有为先生不断传去灵力,期盼着先生醒来了。
云江蓠坐在床前阶上,垂头抵在祁清和的手边为她传灵力,却突然听见了女人细微的声音。
“……冷……”
“先生!”
云江蓠一惊,赶紧抬头看去,看见了祁清和惨白的脸色,她握住女人的手探了探,却感觉自己手心中的指尖冷得似冰块、没有半分温度。
姑娘赶紧将身上的外套脱下盖在了女人身上,但此举如杯水车薪,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云江蓠顿了顿,垂头解下了自己的腰带,将身上衣物脱至里衣,然后用灵力将身上都焐热,随后钻进被子中避开祁清和的伤口将她一点点侧过身子拥入怀中,用体温和灵力暖着她。最后将余下的所有衣物都一层层盖在了她们身上。
因为害怕太重压到祁清和的伤口,所以云江蓠没有再盖厚重的被褥。
平日中先生或是温和或是严厉地陪伴她、教导她,云江蓠一直将她当做是强大的近乎无所不能的长辈。
可如今当她的先生受伤至此、蜷缩在她怀中下意识寻求暖意时,云江蓠才发现……
原来先生并不高大,先生瘦削而纤细,让人止不住地心疼。
“先生……”
变故一重接着一重,心头思绪太多,嗓子中都哽咽堵着。
云江蓠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涩然。
万般思绪缠在一起,叫她一时失声。
过了许久许久,她才一字一字地道出来了。
近乎于哽咽,沉重嘶哑。
“……对不起。”
“……谢谢您。”
没有华丽的修饰,这是云江蓠此时汇聚毕生力气吐露的两句话。
云江蓠小心地将下颚抵在了女人的发顶,为她理了理额角凌乱的白发,轻轻道:
“……我只有你了……”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