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听雨忽然发现了林宇的异常。
这位模仿对象向来体贴稳重,帮助她省去了不少麻烦,可最近似乎变化颇大,主要体现在外表。
林宇名字普通,性格普通,连身高都在全年级所有男生中,精准地处于最中间值,外形装束万年不变一下,所以才会成为谢听雨学习的优秀榜样。
但从某一天起,林宇身上,慢慢多出了好些物品。
林宇刚开学时不戴表,他们教室有时钟,就挂在黑板旁边,供给焦急等待下课的有心人寄托期盼。后来时钟被班主任拿走了,班上许多人才开始戴表。
林宇也在其中,但他似乎是注意到谢听雨一直在观察他,生怕她跟不上队伍,特意找了空,露出手表给她看。
谢听雨记下了这份情,从此更加仔细地学习起来,不辜负林宇的这片关心。
林宇戴表,她照着款式,自己做了一块差不多的。
林宇换了眼镜,她确定了所有细节,拿出材料捏出了崭新的眼镜架。
今早,林宇不再用塑料袋提书,新买了土黄色书包。
他依然那么体贴,提着包,隔着几米的距离向她暗中展示。
谢听雨:懂了,感动,马上就跟上。
她有样学样,严谨地将林宇的书包扫描彻底,回去后,便从储物戒里翻出一整块不知道哪儿来的皮,准备裁裁剪剪。
因为林宇,谢听雨难得变忙了不少,毕竟这些东西,她全都是亲自动手做。
昏暗的光线下,摘掉眼镜的“少年”挑灯奋战,针线盒就放在腿上,里面线团乱糟糟地散放。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下定决心要做一个普通人,她便严苛地限制了自己的力量,能不用灵力就绝对不用。
平时也要顺应伪装,只做符合她此时身份的事:比如上学,放学后“勤工俭学”。
谢听雨耗时半小时做好了一个包,看了看,有些不满意,因为缺了花纹装饰不好看。
她不太会缝,刚收好包和针线,就听身后一声吆喝:“107号!小明拿着,小心烫。”
“好的,张婶。”谢听雨接过用塑料袋包好的打包盒,麻溜地骑上自行车,去几条街以外的地方送餐。
天色已经暗了,外面突然下起雨,冒菜店的张婶不放心地追出来:“哎哟下雨了,小明别去了,我来……人呢?这就跑远了?”
谢听雨的自行车早没影儿了,时速疑似比电瓶车还快。
张婶又担心又好笑,心中说不出有多少感慨:小明这孩子,就是实诚,才怪叫人心疼。
民心佳园是个老小区,邻里都是熟人,大家几乎都对王小明印象很深。
少年第一次出现,是给住八楼的李奶奶送桶装水,电梯刚好坏了,半大孩子扛着水一口气爬了八楼。
少年之后出现得挺频繁,仿佛不管谁约了什么业务,一开门都能见到他。
次数多了,大家难免觉得奇怪,这孩子看着顶多上高中,放学都不回家的吗,怎么在外面啥事都干,还无所不能呢?
王小明完全符合“无所不能”这四个字,今天修水管明天就能安电缆,据说这附近能招兼职的地方,他都问了一遍。
就算问到的人看他年纪小,不肯留他工作,他也像是无所谓一般,自愿跟上打白工,要是小区里的居民需要帮忙,他看到了立马就上。
老小区的居民心都好,找到机会拉住王小明一问,才知道他没有钱也没有家,这些日子一直在外游荡,白天便尽力找事做。
“我想学习,然后过上普通的生活。”
——可怜啊!这么小的孩子,又如此孤苦无依,是个人心都得化。
张婶的女儿正好是警察,得知此事,赶紧对了对时间,最近这附近有个人贩子的窝点被捣毁,一些被拐卖的孩子事先逃了出来,王小明刚好出现在窝点附近的监控镜头里。
王小明不知父母是谁,人瘦瘦弱弱,还有些呆呆的,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肯定是被拐卖儿童无误。
警方暂时找不到他的原生家庭,只能先给他上了户籍,把他安排进最近的学校读书。
张婶自愿收留了少年王小明,小区的热心居民们也积极参与,给可怜孩子捐出了一笔生活费。
王小明也争气,拒绝白白接受大家的好意,每家每户需要帮忙,他随叫随到。这不,下雨天都愿意出门给张婶送外卖,拦都拦不下来。
“不知怎么的,看到小明,总觉得他跟当年那姑娘真像。”
张婶下意识叹了口气,随即想起了什么,自己便愣了。
她的女儿下班进店,刚好听到这句话,神色也变得暗了下来,半晌才道:“妈,你还在想那件事?”
张婶半晌才道:“妈只是突然觉得,看到小明,就像听雨回来了似的,我心头愧疚……不止是那一家子畜生,我们也对不起她。”
张婶女儿知道亲妈在说谁,她的心情也不愉快。
三年前,民心佳园还住着一户谢姓人家,谢家养着一个可怜姑娘。
那姑娘叫谢听雨,亲父母早逝,被迫跟了叔婶生活。
几年后,谢听雨的婶婶忽然去世了,表哥出车祸险些丧命。叔叔带着儿女和她搬到民心佳园,就一年,谢听雨跳楼了。
谢听雨的名声从小都不好,却跟她本人做了什么无关。
她小时候曾路遇过高人,高人一眼看出她父母命不久矣,还看穿了她的面相“克亲克友”。果真,几天后,她的父母真的双双死去。
谢听雨背上克亲之名,在家在学校都饱受□□,搬家过来,小区里的人听说之后,闲话也难免不少。
张婶看她可怜,长得就营养不良,没说过闲话,但也不太敢靠近她。最后谢听雨跳楼自尽,真相随即揭露,给张婶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都怪我迷信,把谣言当真了。”张婶说,“听雨要真是个煞星,老娘和小区的其他人怎么活得好好的,先瘫痪后进局子的反而是姓谢那对恶心父子?”
“好了好了。”张婶女儿勉强安抚好了悲伤的亲妈,脑中却是条件反射浮现了罗列的疑点。
案发时她还在警校,后来因母亲的念叨,特意调查过谢听雨的案件。
三年前,谢听雨跳楼自杀后,她的叔叔无故坠楼摔成了瘫痪,她的表弟突然精神错乱,到现在还在精神病院。
当初没查出个所以然,监控里只有谢家父子自己扑腾,人们只能将之当做他们良心不安出的意外。
可万万没想到,过了两年半,这两人直接被定罪,罪名是蓄意谋杀、侵占私人财产和□□未遂。
张婶女儿觉得奇怪,过了两年多突然翻案,大概率是上面有人在管,但谁会注意到这么久以前的自杀案件呢?
奇怪的还有谢听雨叔叔谢大正的口供,里面提了一句,当初“揭露真相”的“高人”,其实是个跟当时的谢听雨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