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的宫墙映衬着娇艳的花,便扫去了冬日里的那份寂寥沉闷,迎来的是属于春天特有的生机和明艳。
江画坐着肩舆在皇后的长宁宫外停下,看着这美轮美奂的殿阁楼台,倒是想起许多从前的事情来——比如她和皇后王氏以及安国公府之间的渊源。
这些渊源对于已经过了一辈子的她来说,已经是十几年前快二十年的旧事,并且还是她一直以来不愿意面对也不想去深想的,这会儿忽然想起来,便只觉得有些唏嘘。
那些她上辈子努力去遗忘的事情,其实都还深深记在她心里。
比如,她江画其实是卖身进安国公府,是安国公府送进宫来给皇后王氏差遣的奴婢,皇后王氏对她很好,不仅教她认字,还给她把进宫时候那江花的名字改成了江画。
再比如,皇后王氏一开始并不打算让她做皇帝的妃子,甚至是让她避开皇帝李章,只是她撞见了贵妃,之后便又被贵妃带着见了皇帝,才凭着这么一张脸封了妃。
还比如——她从前一直觉得自己愧对了皇后王氏最初的照顾,所以一直避着皇后,一直到皇后病逝都没有认真地说过一句抱歉。
千言万语归纳起来便是歉意,她自觉做错了事情,于是不敢面对,于是选择逃避和遗忘。
过完一辈子回头再想起这些种种,江画便只觉得自己上辈子过得实在无法言说,若叫她自己评价,也只能说一句当初见识短浅又学识有限,能意识到歉意大约已经是认知中的极致,想要更高的要求做出得体的应对,上辈子的她是做不到的——要是能做到,她何至于后来过得那样凄凄惨惨戚戚又苦涩难当呢?
或许应当也能算是有因有果,她逃避不愿意面对的出身,后来便换得了她的孩儿嫌弃自己的出身。
现在看来,上辈子那执拗的想法便是不值得也没有必要了。
心里这么想着,她便扶着碧桃,慢慢进到了长宁宫中,然后跟着女官朝着正殿走去了。
长宁宫历朝历代都是皇后寝宫,富丽堂皇是显而易见的,其中陈设自然是华美威仪,身处其中时候便自然能感觉其威严,不自觉便心生臣服。
进到正殿中,江画低着头跟随女官停在了丹阶下,行过礼,便听见上首皇后王氏淡淡笑了一声,让她起身坐下。
她恭敬应下然后坐在了下首,不动声色看了看两旁都还没人,然后便知是自己来得早了。
“昨天忽然听说圣上见着你还封了个淑妃,倒是吓了我一跳。”上首的皇后王氏语气淡淡,也听不出有什么生气恼火的意思,“不过这也算是你的福气了。”
江画琢磨了一会这话,依稀记得上辈子时候皇后也是这么说的,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这种隔了十几二十年的事情实在是难以记得齐全,况且现在也不是让她能尽情沉迷“往事”的时候,无论从前如何,她都无需去理会,只用着眼现在了——于是她低头笑了笑,道:“昨日得了旨意一直愧疚难当,都不敢来见娘娘。”
“谈什么愧疚。”上首的皇后淡淡叹了一声,倒是生出几分未尽之意了,“既然圣上封了你做淑妃,便好生伺候圣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