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西山脚下,我真的是胆寒,按风水学上面的说法,那地方是犯了五黑二黄同宫煞,二大凶星叠加,属于极阴之地,最容易招邪。怎么说呢,传说捏个泥巴人儿吧,往那里一扔,半夜里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你面前。
一般地方风俗,像这种极阴之地,是最不适合安葬亡人的;可是,偏偏在我们这儿是反着来的,村里一般亡了人,都爱将死者安葬在那里。
一地一风俗,十里不同风。据倒头村老一辈子人说,将亡者葬那种地方,可以养尸,百年不腐,千年不朽,可以保佑家中后人一生安然无恙。
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保证每个人一生中没个大病小灾的,可这是倒头村祖辈传下来的说法啊,从没有人敢更改的。
那地方白天还好,到了日落西山,就浊气上升,霾雾弥漫,阴风呼啸,蛇蹿鼠没,根本就没有人敢往那儿去。十多年前,那十三个大学生来到头村探险,就是那里失踪的。
我们这里的规矩:死人一旦入土,就不能起棺,这不仅容易惊尸,而且定力不够的人,会招致阴邪上身,甚至吐血而亡。
平时,爷爷从不让我去那地方玩,今天黑夜却要带我去那掘坟起棺,并且还是蔡芳芳的,我能不害怕吗?
吃过饭后,爷爷让我回卧室休息一下,可他自己却没有消停,我从门缝里看到爷爷正忙着炼香。
在旧时,民间作坊炼香,就是将所有的香材磨成粉,甚至掺杂蜂蜜、纯米酒,梅汁,炭粉等各种粘合物,揉成各种形态来备用于各种仪式。这与过去制墨有一点儿类似。
爷爷是附近有名的炼香高手,平时别人家中遇到红白喜事,不管远近,都爱到爷爷这里来跪拜请香。
在特殊的情况下,爷爷炼香有异于民间一般的做法,他除了要挑选特别的香材外,最重要的辅料是用自己的“心血”。除此之外,爷爷在炼香的同时,还得将道家咒术溶入香中。
我看到爷爷咬着牙,用刀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深深的划了一刀,皮肉外翻,旁边有一只碗,血,喷泉般涌出,流淌在碗里。
一时间,爷爷因疼痛使得脸部肌肉不停地抽搐,浓眉紧锁,汗水沿着他的沟壑纵横的老脸淌了下来。
听说,用“心血”炼香很有讲究,下刀浅了,心不够诚,没有效果;如果深了,伤及心脏,又会要人命。
真正的收殓师,要学会自己炼香,并且能兼得炼香师的称号;可世间能做到这一点的,特别是用自己的“心血”来炼香,几乎微乎其微。
眼下,看到爷爷用自己身上的鲜血来炼香,我就心里发寒,随着那些线香、塔香等透着血红色的光泽被一一炼出来后,这要耗费他老人家身上多少鲜血啊!
与此同时,我也非常清楚,不是遭遇到非常的事情,爷爷不会拿身上的血来炼香的。
一阵阵热浪冲撞着我的心扉,如果不是为了我,已是高龄的爷爷,他有必要这么拼着老命做么?
我抹了一下涌出眼睛里泪水,不禁又想起我的父母。如果他们都在身边有多好啊,他们绝对不会让爷爷为一个孙子这么拼吧!
我用自己的拳头堵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心中却在喊:爷爷,都是孙子拖累你了啊!
噗!
香,刚刚制完,突然从爷爷的嘴里射箭似的喷出一口鲜血。
爷爷脸色惨如纸,眼珠子一翻,整个人一个踉跄,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爷爷——”我大喊一声,拉开卧室门,向爷爷扑了过去。
我将爷爷从地上搀扶了起来,扶他在凳子坐了,慌忙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送到他的手里。
爷爷喝了一口水,缓过一口气,叹了一口气,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安慰我道:“爷爷没事,你不用担心的!”
随后,爷爷拿了一块布条,扎紧了胸口的伤口。
“爷爷,你怎么吐血了?”要说我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
爷爷的眉毛接连跳了两下,面色有些严峻地道:“爷爷制了一辈子香,这还是第一次吐血,看来今夜是有一些凶险的。孩子,今晚你和爷爷一块去西山脚下,你害怕么?”
“爷爷,我不怕!”如果我要说怕的话,那还算人吗?
闻言,爷爷哈哈大笑,用他特别宽厚的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不亏是我程老三的好孙子,有种!”
休息了一会儿,看看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下来,爷爷说:“天一,我们准备动身了!”
“行,爷爷,我听你的!”我爽快地应道。
爷爷将放在桌子上的香收拢到了一起,用一只包装了,背在身上,拉着我的手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