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珹的左脸火辣辣地疼。
小医生这拳使了十成力道,再偏一点,就能将他的鼻梁打断。
路当归的拳头没在邢珹的面部留下青紫,只留下了一抹暗沉的红。
邢珹的皮肤本来就偏白,加上刚出院不久,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显得这抹红痕尤为醒目。
邢珹紧抿着唇角,一声不吭。
“是你......”
见眼前人迟迟不作声,路当归终于忍不住抬高声调:“邢珹,我妹妹之所以坐在轮椅上,都是因为你!”
被小医生一把揪住衣领,邢珹失了重心往后倒,后背狠狠抵上了身后的车门。
他没有血色的薄唇轻微一动:“……因为我?”
紧攥着他衣领的手越收越紧,手的主人一直在止不住地发抖。
邢珹微微抬起眼,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路当归。
小医生生气了,这回是来真的。
“我不认识你妹妹。”
过了半晌,路当归听到邢珹沉声开口:“也有可能见过,没什么印象。”
邢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一句辩解也没有。
被小医生这么咄咄逼人地质问,他心里依旧坦然如斯。
因为他没有撒谎,他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而在路当归的眼中,邢珹的回答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无动于衷。
不认识,没印象。
短短两句话,就概括了路雯菲在这人心里的所有分量。
过去的八年里,和其他千千万万的粉丝一样,妹妹总是在背后默默地支持着这个人。
她将自己的小小世界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哥哥,一半是邢珹。
这是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两个人,她想要好好守护他们。
他以前还吐槽过妹妹好几次,问她姓邢的到底有哪里好。情商低没礼貌我行我素,从网上不断爆出的黑料来看,就是个非常讨人厌的家伙。
路雯菲支支吾吾了半天,硬是没有找到回击的理由。只能回呛哥哥,说只要足够了解邢珹,无论是谁都会喜欢上他的。
他现在认为,自己已经对邢珹足够了解了。
谁都会喜欢他?
放屁!
这人不仅脑子有病,还是个良心被狗吃,完全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败类!
恶狠狠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冷脸,路当归真的很想再一次重拳出击。
车内的空间本来就窄,加上车窗紧紧关着,里面的空气并不流通。
坐在车厢里的两个人,一个由于愤怒而换气过度,一个被人攥紧领口,呼吸不太顺畅,胸膛随着鼻息上下起伏。
看着满脸云淡风轻的邢珹,路当归突然感到有些泄气。
他忘了,这人是名严重的述情障碍者,一味的逼问并没有任何意义。
况且,要是他今天真把邢珹堵在车里狠狠揍一顿,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大高个估计会挑了他的脚筋。
在脑海中斗争了半天,路当归缓缓松开了邢珹的领口。
既然暴力行不通,那他只能试图和这人讲道理,看看能不能撬动他的铁石心肠。
“我只说这一次,你给我听好了。”深吸了一口气,路当归耐下性子开口,“你记不记得,三年前的——”
一道刺目的车灯突然从后车窗照了进来,被强光刺激到了眼睛,路当归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了眼睛。
就在他片刻间失神的功夫,邢珹已经从车门前坐起,半眯着眼望向光亮的源头。
邢十并没有守在车外,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正常情况下,身为他的贴身保镖,邢十每天二十四小时都紧紧跟在他的身边,绝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主子一个人留在原地。
除非——
想到这里,邢珹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深邃。
正中他的下怀。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察觉到邢珹的脸色有些晦暗不明,路当归正准备张口发问,就被邢珹伸手抓住了右手腕。
他一手抓着小医生,将受伤的另一只手背到身后,按下了一半车窗。
随着车窗缓缓往下落,邢珹加大力道,强行将小医生朝自己拉了过来。
被邢珹抓了个猝不及防,路当归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往前倒在了邢珹的怀里。
“邢珹,你他妈——”
额前的头发被邢珹往后拽,路当归被迫抬起了下巴,开始在邢珹的胸前拼命挣扎。
这人又吃错什么药了?!
明明刚才还在一副无欲无求的死人脸,怎么突然就像被人打了鸡血一样,又开始使劲发疯?
怀里的小医生在不断尝试着想要挣脱束缚,邢珹却一直没松手。
他抚开小医生额前的碎发,将松软的发丝强行往后撩,露出了小医生光洁的额头。
小医生眼里写满愤怒,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路当归以为邢珹是要报复自己刚才打他的那一拳,嘴里一直在骂骂咧咧个不停,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将呲牙咧嘴的小医生紧紧揽在怀中,邢珹一边制住怀中人企图偷袭自己的腿,一边凝神听着窗外的动静。
就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闪着车灯的面包车上已经下来了几个人。车辆在夜幕中看不清车牌,但能确定不是湾海集团的车。
一只手已经控制不住胡乱咬人的兔子了,邢珹不顾手心的烧伤,伸出那只包着绷带的伤手,迅速而又精准地掐住了路当归的后颈。
“路医生,配合一下?”
他的语气不再像往常一般清冷,反而带着丝轻飘飘的柔和,像是在哄一个不安分的小孩儿。
然而怀里的兔子并不乐意配合,为了逃出自己的掌控,不仅炸了毛,还想尽办法想反咬自己一口。
那群人已经往车这边过来了。
邢珹微微眯起眼。
还有十秒。
五秒。
三,二——
“邢珹,你是不是真的有病!赶紧给我放——”
他偏过头,用冰冷的唇堵住了小医生骂骂咧咧的嘴。
“!!!”
背靠着汽车后座,路当归瞬间僵了一秒。
也就是在这短暂的一秒内,邢珹转过身子,继续往下俯身,将路当归牢牢压在了座椅靠背上。
没等炸毛的兔子对他发起物理攻击,他已经轻轻挑了挑小医生温软的唇瓣,然后继续深|入,撬开了小医生的牙关。
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路当归缓缓瞪大了双眼。
不止是因为邢珹的疯狂举动,而是因为他听到了空气里传来一阵发动机的轰鸣。
轰鸣声离他们的车越来越近,几乎快要震穿他的耳膜。
隔着层车玻璃,路当归只能隐约看到一点车外的情景。
一道车影从对面的马路上缓慢驶过,他用余光看到,就在马路的正对面,靠近公交站台的地方,有人正抬着一架变焦长镜头,对准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他伸手推了推身上人,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的闷哼。
路当归其实是想开口提醒邢珹,外面好像有些不对劲。
没想到听见他发出的声音,攥着他的那只手紧了紧。
察觉到怀中人又开始拼命挣扎,邢珹抬起下颚看向窗外,在昏暗的车厢里勾起了唇角。
两人的嘴唇短暂分离了片刻。他又俯下身,沿着修长的脖颈一路往上舔吻,直到再一次封住了小医生的唇。
咔嚓——
咔嚓。
伴随着刺眼的闪光灯,远处传来连续按下快门的声音。
裹着绷带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又渗出了血丝,空气里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邢珹用缠着绷带的那只手,蒙住了小医生的眼睛。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渐渐远去,马路对面的那几人也坐上车离开了。他们来得悄无声息,走得也静悄悄。
那群人并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默默躲藏在马路对面,对着他们拍下了一组又一组照片。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路当归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邢珹……
他明明也看到有人在对着这边拍照了,为什么不出去阻止??
脑子里刚冒出疑问,路当归就再一次被拉回了现实。
那群人前脚刚离开,邢珹便马上停下了他的所有动作。
漫长的一吻毕,他松开路当归的双手,往后重重靠在了汽车座椅上,仿佛已经筋疲力尽了。
在松开手的那一刹那,小医生的拳头再次朝他的脸挥来,被他及时拦截在了半路。
两只手臂再一次被人举起来,摁到脑袋背后,路当归大口大口喘气,狠狠瞪着眼前人:“……你放开我。”
邢珹没动。
黑暗里,他们额头相抵,在狭窄的车厢里呼吸交融。
路当归忍不住爆粗口:“草,疯子。”
在之前和这人的那番搏斗中,他已经完全丧失了力气。尝试着在邢珹的手里挣扎了几下,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与眼前的男人抗衡。
这个看起来刚刚大病初愈的男人,实际上有着非常可怕的爆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