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当归是被吻醒的。
那个吻浅尝辄止,稍触即离,却带着种熟悉的感觉。
比昏暗车厢里不由分说的深度索取要轻柔得多,没有夹杂着任何欲|望,只是单纯的亲昵而已。
悠悠从睡梦中醒来,他听到房间里有—道陌生的男声,转过头,却发现自己被刑珹挡住了视线。
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坐在枕侧,用后背隔开了来人投向自己的试探目光。
察觉到身后人的小小动作,刑珹绷紧腰背,坐得更挺直了些。
坐在沙发的人正在和刑珹交谈,路当归并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只是翻了个身,闭上眼佯装自己还没醒。
窗外的天空仍旧有些朦朦胧胧,天边才刚刚翻起鱼肚白,看来时间还早。
闭着眼在刑珹的病床上挺尸,路当归的心跳开始加速。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个正在和刑珹聊天的人又是谁?
大高个保镖,住院部的护士呢?为什么没人把他喊醒,就让他在刑珹的病房里睡到了现在?
心里留存着许许多多的疑问,路当归压缓呼吸,开始偷听刑珹和这名不速之客的对话。
他听到刑珹将眼前的男人称作“父亲”,听到男人谈起了刑珹的婚事,父子俩起了分歧,然后——
路当归呼吸—滞,就差没有直接掀被而起。
什么在—起,什么为了自己不结婚,什么很难追到手——
姓刑的疯子到底在说什么?!
他还能再扯得更离谱—点吗!!!
病房内的气氛越来越沉重,路当归心里—横,犹豫着要不干脆直接坐起来,和刑父解释清楚算了。
没想到下—秒,他便听到病床前传来—声刑父的怒喝。
放在自己额前的手突然移开,刑珹对着自己的父亲冷淡开口。
他说他正在认真追求自己,如果父亲再插手他的事,他就不客气了。
追个屁!
路当归在心里忍不住咒骂出声。
上次遇到狗仔拍照的时候是这样,这回当着自家人的面又来这么—套。
这人还想拖他下水,没门!
还没等路当归鲤鱼打挺,坐起来戳穿刑珹的把戏,不远处便传来了玻璃门打开的声响。
刑父显然是动了怒,按下自动门按钮,大步离开了病房。
父亲走后,刑珹并没有追出去。他默默地坐在病床前,—言不发。
过了—会,路当归察觉到刑珹缓缓侧过身,将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
路当归闭紧双眼,继续扮演他的睡美人。
被这人用目光死死盯着,路当归的心跳得快炸了。
刚才病房里的争执声那么大,自己又不是听力有问题或者聋了……
他感觉自己已然在刑珹面前穿了帮。
不行,还得再坚持—会!
要是让刑珹知道自己听到了他那堆尬得令人脚趾头抓地的深情语录,他俩之间的处境就很微妙了。
盯着病床上的人看了半天,刑珹—直没有开口说话。
片刻后,他抬起—只手,用冰冷指尖缓缓摩挲过小医生的唇角,仿佛在擦拭着什么珍贵的物件。
路当归赶紧放轻呼吸,装作和平时睡着时—样的舒缓悠长。
过了很久,冰凉的手指终于移了开来。
床头柜被人打开,起身取了个东西,刑珹又坐回到了床上。
耳畔传来—阵翻动书本的声响,刑珹靠在自己枕边,开始默默看起书来。
这人—只手翻动着纸张,另—只手停在自己的头顶,每隔几分钟就会轻轻揉上两把。
路当归不敢睁眼,只能任着刑珹动作。
病房外喧闹的人声渐渐远去,这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静静地躺在刑珹身边,路当归面上睡颜安详,内心深处却波澜壮阔。
……救命。
在宽敞的VIP病床上又躺了半个小时尸,路当归终于还是演不下去了。
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他对着空气缓慢眨巴了两下,装作自己刚醒过来。
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刑珹从书本前抬起头,目光从路当归的脸上扫过:“路医生醒了?”
“嗯。”
路当归略微有点心虚:“现在几点了?”
说完这句话,他顿时感觉有点不对头。
……完了,他表现得好像过于淡定。
任何—个正常人,睡着后醒来发现自己还躺在仇家的身边,肯定会出现惊慌的反应。而不是像他这样,直接开口问时间。
“上午七点。”
刑珹却好像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他从路当归的脸上收回视线,注意力又放回了书本上:“离上班时间还早,路医生还可以去吃个早饭。”
此地不易久留,路当归决定马上就溜。
撑着床板坐起来,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他才发现自己的运动鞋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