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菲一定也看到了那条消息,此刻估计应该有点崩溃。
站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冷风,他脑海中的醉意也慢慢消退了一些。
靠着背后栏杆缓缓呼出一口酒气,路当归锁着眉头开口:“刑珹,你这样做,喜欢你的人会很难过的。”
他指的其实是那些和妹妹一样,喜欢了这个人很多年的粉丝。等到说出了口,才突然发现这话好像有点歧义。
“那个,我的意思是——”
“路医生。”电话那头,一阵风声呼啸着袭卷过听筒,使刑珹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什么是dú • lì的人格?”
刑珹正站在一个风很大的地方和自己通话,他好不容易才在嘈杂的环境音中勉强辨认出这人在说什么。
——dú • lì的人格?
路当归微微蹙起眉。
他不知道刑珹突然这样问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以前学过的心理学专业知识,他正要回答这人的问题,又听到刑珹在电话那头继续道:“dú • lì人格与自由意志,如果注定要舍弃一个,你会舍弃前者还是后者?”
“你呢?”
路当归忍不住反问出声。
“我都要。”
刑珹在风中笑了起来:“你知道吗,相比失去这些,死亡其实并不可怕。”
用余光瞥了眼紧闭着的卫生间门,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微弱哭声。路当归只觉得双颊滚烫,刚压下去的酒劲又慢慢上来了。
“刑珹,你是还没有长大吗?”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散步的人群,路当归喃喃开口,“思想怎么那么幼稚?”
听到自己的话,电话那头的人仿佛愣住了。
风吹起又落下,刑珹一直没接话。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路当归觉得自己今天的话要比平时多出许多:“有一个关于我和我妹妹的故事,我可以告诉你。”
“很小的时候,我和雯菲的父母就出意外去世了,我俩从小就住在舅妈家。”
“舅妈一家对我们兄妹俩挺好的,吃穿用度什么都不缺,但他们从来不带我俩出门玩,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路当归顿了一下,没等刑珹开口,就继续自言自语道:
“他们给我和雯菲划定了一个圈,让我们以为这个世界就只有那么大,他们所给予的就是最好的。这样我们就会满足现有的生活,不再奢求更多东西。”
“后来,到了十八岁那年,我第一次用自己打工攒下的钱,跟着朋友一起出了趟远门,才知道世界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很多。只要撕开那个小口走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从上大学以后,我就带着雯菲搬出了舅妈家,独自在外面生活。”
奥斯陆的天很蓝,阳光透过窗外缝隙照进阳台,令他不禁眯起了双眼,“我妹从高中到大学的学费,我付的,我妹的治疗费,也是我出的。我现在什么都不怕,想去哪就去哪,因为我自己创造了我的人生,没有任何人能够干涉我。”
“这条路很难,但办法总比困难多。”路当归最后说,“刑珹,我坚持下来了。”
说完这些话,他才发现刑珹一直没有打断自己的碎碎念。
撑着栏杆直起身,路当归使劲搓了两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抱歉……一直在说我自己的事。”
“我明白了。”
电话那头,刑珹淡淡开口。
……明白,他明白什么了?
路当归正要发问,突然听到刑珹的周围传来一阵嘈杂人声。
“大少爷!!”
“快快,衣服——”
耳畔的风声渐渐弱了下来,刑珹像是走回到了什么安静的地方,环境音总算清静了下来。
“刑珹,当年——”
电话被人挂断了。
“……”
拿着手机站在阳台前,路当归一时无语。
他刚才本来正想开口问刑珹,当年发生在我妹妹身上的那件意外,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下飞机那天,妹妹所说的梦中大火,让他在心里耿耿于怀了很久。然而从定居在奥斯陆开始,妹妹就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梦。
他一直想找机会问清楚,没想到人家压根不想和他多聊一句,话说到一半说挂就挂。
电视里的跨年晚会已经步入尾声,雯菲仍然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不出来,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掉眼泪难受的样子。
喜欢了那么年的偶像正在饱受精神疾病的摧残,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妹妹是什么感受。
在阳台前怔怔站了半晌,路当归走回到客厅,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啤酒。
他感觉自己还在清醒,却好像又有些醉了。
什么dú • lì人格,什么自由意志……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