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刑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保护好他的兔子。
直到失去兔子的那一天,一切妄想都消散云烟,他仍然没来得及给它搭建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港湾。
但现在,他的身躯足够挺拔,肩背足够宽广,已经足够为他的兔子撑起一片小天地。
路当归靠着墙角坐在地上,由于鼻中吸入了不少烟尘,一直在用手捂着胸口咳嗽不止。
前方一直有人在支撑着他的身体,不让他倒下。
刑珹半跪在地上,将他紧紧揽在了怀里。
身上穿着的打折T恤衫早已被刑珹脱了下来,折叠成方块状,挡在了怀中人的口鼻前。
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怀中人的后背,他将另一只手挡在路当归眼前,不让浓烟熏到他的眼睛。
狭长的走廊内,火势飘进来的烟尘浓度越来越高。即使屏住了鼻息,随着缺氧程度的加重,路当归逐渐感到四肢无力,意识也越来越昏沉。
虽然被刑珹的手掌挡住了大部分灰尘,他的双眼仍然被浓雾熏得红了一片,生理性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察觉到身前人的手指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刑珹也很快就要坚持不住了。
不行……
眯起通红的眼,路当归缓缓抬起垂落在地上的手,再次指向了刑珹的背后。
“刑……咳咳,”他沙哑着嗓音,断断续续地说道,“再……再试——”
他们两人就坐在冲进来时那道大门旁的墙角。
背后的门把滚烫而灼热,温度上升得非常快。刑珹曾试图用衣料包住手,强行把门掰开,手心差点被灼烧的金属烫出水泡。
忍着剧痛尝试了好几次,他们仍然没能推开挡在面前的这道大门。
门外人声嘈杂依旧,路当归清了清嗓子,屡次三番挣扎着想要发出动静,却发现身后的门实在太厚,门外灭火的水流声又太大,几乎完全掩盖住了他的求救声。
完全没有人能够听到他的呼喊,有可能还出现了一个最坏的状况,他没和刑珹说,也不敢往下细想。
既然他能想到,刑珹肯定也已经想到了。
如果刚才从门外传进来的那声“轰隆”巨响,是升降机在爆炸倒塌发出的声音。那么坍塌倒下的重型设备,很有可能正好砸在了大门前,阻断了他们唯一的出路。
被光|裸着脊背的男人拥在怀中,感受着他粗重的呼吸与心跳。路当归心里除了紧急情况下出现的慌张,还产生了一种浓浓的不甘。
难道一切真的就结束在今天,结束在此刻了?
妹妹身上的谜团还没有真相大白,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拿到手,他刚学成归国,当上大学老师,崭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这个挡在自己面前的疯子,他其实喜欢他啊……
脑袋被面前人温柔地托起,靠上身后的墙壁。路当归在昏昏沉沉中察觉到,刑珹松开了拥住自己的怀抱,再次在原地站了起来。
这一次,刑珹并没有拿走捂住自己口鼻的衣物,他直接伸出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五指,紧紧抓住了身后滚烫的门把手。
鼻间闻到了一股类似于皮肤烧焦的气味,身旁的人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手腕猛地一使劲,将门把狠狠往下扳了下去!
曾经站在摩天大楼顶端,不顾一切想要纵身往下跃的人,此时却迸发出了一种极度强烈的求生意念。
哪怕要再次回到那个不见天日的牢笼。
哪怕要靠着毒|品与药物度过余生,他也要将路当归安然无恙地送出去。
无法保护所爱的人,这比日复一日的煎熬更痛苦,比一无所知的死亡更可怕。
他并不是在为自己而生,他是为了爱而活在这世上的。
随着门把不断往下摆动,紧扣住的锁孔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响。
像是听到了他传出的动静,面前的大门仍旧纹丝不动,门外的水流却渐渐弱了下来。
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离大门越来越近,刑珹缓缓松开了紧握住门把的手。
掌心传来的剧痛让他两眼一黑,因为一时吃痛,他松开紧闭的唇齿,咬破了嘴唇。
肺中吸入了一大口浓烟,喉咙里出现淡淡的铁锈味。额头抵住前方的大门,刑珹用鲜血淋漓的手紧紧扼住自己的脖颈,开始重重干咳了起来。
“……大少?”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试探性的呼喊。
站在门外的人,是刑十。
干涩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刑珹靠在门上咳嗽不止。
脑海里一片混沌,他已经完全来不及细想,原本应该被刑景山控制起来的刑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通过声音,辨认出了门内的人是自家主子,刑十赶紧将带来的手下全部叫到了大门口。
一行人站在半坍塌的紧急通道入口,一边打开水幕系统继续扑灭主舞台区域的明火,一边开始搬走挡在大门前的机台残骸。
门外的响声越来越嘈杂,仅仅过了不到一分钟,大门底下便伸进来了一根粗|长的扳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