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天看起来是有些脆弱的,蓝天上覆盖着一层又薄又平的灰云,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一折就碎。
无比阁就在这块镜子下面,被暗灰色的背景衬托得更添了几分静僻和萧条,与往日的热闹和繁盛相比仿若两个世界。
是的,无比阁已经连续十日无客人光顾了,现在整座阁院中,就剩下了厨子和其他做事打杂的人,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或窃窃私语,或百无聊赖地在门口张望着。
而阁子外面,大约十余丈远的地方,则聚集着一群人,探头探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喂,如今可真是乾坤倒转了,无比阁竟然一桌生意都没有。”
“已经十天了,谁能想到无比阁也有今天?哎,张老,以往您可是隔三差五就要到那里吃那道蟹三食的,怎么今儿不去了,现在去可是不用排队的。”
“我讲件怪事你们可不要不信,昨天吧,我是准备到无比阁去的,可是走到一半,家里就有人追出来了,说我那小孙女儿病了,让我赶紧回去一趟。回家请了郎中给看了看孩子,倒也无大碍,我看天色还早,便又准备出门,可你们猜怎么着,快到无比阁的时候,又被人偷了钱袋子,嗨,这顿饭还真是吃不成了。后来我想,这可能是上天的意思,天命不可违,最近还是不要到那里去的好,省得凭白生出祸事。”
“您老是真糊涂了,吃个饭罢了,哪里就能联想出那么一大堆子事情来。”
“你觉得不邪乎,你倒是去啊。”
“去就去,这里我平时常来,怎么今儿就去不得了?”
说话的那个人打着哈哈,朝无比阁的方向走去,可是走近的时候,后背上却倏地窜起一股寒意来。几尺外的伙计已经看到了他,一个个躬身而立,笑容堆了满脸,其中一个还冲里面叫到,“来客人了,迎客了。”
然而,即便面对着如此无法推却的热情,他却无论如何不能再朝前迈出一步。
脚腕仿佛被一只巨大的锤子砸了一下,痛得快要裂开了,可是单纯的痛感还只是其次,更可怕的是,他感到一股如针刺般的凉气渗进了脚腕的骨头里,血液和肌肉仿佛被冻住了,骨头变得又硬又脆。他相信,只要再朝前走一步,自己的脚就会断掉。
“客官,您这边请,想吃些什么,您尽管吩咐,咱们无比阁包罗天下美食,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您吃不到的。”为首的那个小伙计已经走到了他身旁,做了出一个“请进”的手势。
可是尽管那张写满了“殷勤”的脸已经快凑到了自己脸上,他还是掉头朝后面走去,独留小伙计一人呆立在无比阁门前,抬起的手臂久久都没有落下。
“不吃了,改天......改天再来。”
他落荒而逃,却没有发现在调转身的那一刻,脚腕上的痛楚完全消失了,他步履如飞,逃得比一只兔子还快。
“这是......怎么了呢?”小伙计眨巴着眼睛,笑容尚未从脸上褪去,挠着脑袋干笑了几声。
***
自然有人知道这是怎么了,荣姨坐在账房里面,指尖点着桌上的算盘,却许久都没有拨动一颗珠子。平日她都坐在这张桌子旁,一边透过窗子巡视阁子中的景况,一边将这把算盘拨弄得“咔咔”作响。可是最近,她是不用记账的,一桌生意都没有,还需要记什么账呢?
荣姨眼睛中汇聚着一抹幽光,手指拨动一颗算珠,珠子一响,她的心脏跟着猛地震颤了一下:是谁?是谁在作怪?已经连续十天了,每一天,她精心准备的菜品都会不翼而飞,只剩下一摞被累得高高的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