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我要让她活过来。”
这句话,江滨不曾对江杉说过,可是在这个男人面前,他却说了,他知道自己无法瞒过他,无法瞒过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非如此不可吗?”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久的连呼出的气都化成了冰后,他才听到男人的问话。
“非如此不可。”江滨回答得很坚定,仿佛这个念头从他画下她的第一幅画像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根植在脑中。
“不悔?”
“不悔。”
“你所需要的东西明静斋里都有,去吧。”说完这句话,男人就旋身而去,重新步入身后的院门,院门在他身后关上了,水波晃动起来,江滨觉得,方才的一切,都像他发的一场梦,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他又望着水面呆立了一会儿,也像那男人一般转身推开明静斋的大门,毫不犹豫地迈了进去。
屋子里,江杉还在和衣酣睡,江滨看了他一眼,轻手轻脚走到窗边那只黄花梨嵌乌木透格门方角书柜旁,伸手将积满了尘土的柜门打开。没错,和他想得一样,里面除了厚厚的一摞涂蜡洒金笺,就是各式颜料,装在瓷质的小盒中,虽然已经干出了裂纹,但江滨知道,将之和水调制,它们就会在纸上在他的笔尖重新活过来,就像她一样。
江滨没再踟蹰,将画纸颜料一股脑全部抱到桌案上,抓起画笔,便埋头沉浸下去。
所有的线条和色彩都像刻在他脑子里一样,清晰真切,他下笔风雷、兔走鹘落,不多时,一幅画像便呈现在画纸上。
老妇看着他,目光交汇间,他已了然了一切。他能感受到她的绝望痛苦和仇恨,那股恨一直绵延到他自己的心中,熊熊燃烧,扑不灭,浇不熄。他和她的心是连在一起的,从她第一次出现在他笔尖下的那一刻起。
“钉子......”她说,“钉子......”
她死了,为他们死了,他们却仍不放过她,要将她钉在那口棺中,镇着蛇怪。
她连死后都要被人利用,不能入土,无法安息......
江滨握紧拳头,“咯嘣”一声,手指间的笔断掉了,他手掌上沾满的,不是颜料,是血,热得如岩浆一般的血。
“滨儿......”江杉醒了,揉着惺忪的眼睛,他坐起身望向儿子。
江滨从头到脚都沐浴在月光下,清冷的光像一件袍子将他裹住,他和外界,像是隔着一层膜,一层明明很薄却无法刺透的膜。
“滨儿,你在做什么?”江杉朝儿子走过去,虽然在屋子中,但扑面而来的冷气还是让他没忍住,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可是,在看到江滨铺在桌上的那幅画时,江杉猛地刹住了步子,喷嚏也被憋了回去。
“滨儿,你为何画她?为何还在画她?”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江滨,两眼中全是迷茫。
“我就是为了画她才到这里来的。”江滨微启双唇,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来,”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