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太子就不会被废么?难道霍光就不是国丈了么?曹曦在后宫中交横跋扈,并不为天子所喜,此事天下皆知。他们现在翁婿想和,那是因为有大王在!待此战过后,朝廷至少也要修养几年才能对河北转守为攻,到那时,他们翁婿之间还能够君臣想和么?”
“你怎知天子真的就是不喜皇后?这等市井流言如何能信?天子若是真的不喜皇后,太子如何会是长子,独子?”
袁绍见状,只觉得脑袋都疼了,连忙打断了两个人已经全无意义的争吵。
“一条是九死无生的豪赌,一条是干脆利落的承认战败,寄希望于朝廷自己崩颓,这仗,怎么打成了这个样子?难道就非得要如此么?”
说完袁绍又看向了许攸和陈珪:“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
许攸见状,却是嘿嘿一笑,道:“大王勿要忧虑,则注身为冀州本地士族,担忧天子在冀州肆虐祸害乡里,希望大王您能引兵回师保一方平安,也是人之常情。至于友若么,决战一场,倒是痛快,但赌性却着实是有一些大了。”说罢,许攸却是扭头看了一眼荀諶,又嘿嘿一笑,没有再说话。
陈珪与荀諶却是没什么交情,哼了一声干脆补充道:“决战一场,便是败了也大不了投降罢了,大王,我们这些人都能投降,朝廷说不准还会给我们一个官做,咱们朝中的颍川人,如友若,家中的三个兄弟皆是朝中宰执重臣,想来便是降了,也至少能混个两千石吧?”
荀諶闻言,却也没恼,只是不无哀怨地叹了一口气。
说什么呢?又有什么可说的呢?身为当今朝廷中最受重用的颍川荀氏,说什么又能有什么用呢?
不过沮授却是明显没有荀諶那样的好脾气的了,何着我们冀州人和颍川人都不可信,就你们这些南阳人徐州人可信吗么?
“许攸陈珪,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卖弄你们哪可笑的小心思不觉得耻辱么?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在汉庭挂了号的,正是同舟共济之时,翻了船对你们难道又有什么好处么?”
袁绍也难得的,在这逆境之中英明神武了一把,道:“这个时候,这等无用的地域之辨就不用说了,则注所言,就算是存了包围乡里之念,也并非是没有道理,至于友若,我与他相知多年,自信他不会叛我,至于你们两个,没有计策助本王退敌,只知道在此搬弄是非么?”
许攸闻言,却是捻须而笑,道:“大王,臣以为,事态并未真的就到了此等不可收拾的地步,汉军侵略如火,但臣以为只是看上去凶猛罢了,他们又能有多少粮谷呢?”
“此外,荆州的刘表,扬州的孙策,我不信他们就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真要是咱们败了,他们难道就能安稳得了么?臣以为,甚至都不需要半年,只需咱们在此地稍作坚持,三月之内,天下必有大变。”
袁绍闻言,点头道:“确是此理,然而我军现在已经被汉军团团包围,就算是明知道他们只有这一股的力气,但我军现在粮道被阻,又如何还能支撑得住?”
陈珪闻言笑道:“臣以为,邺城之围,并非无解。我军也并非只有速速决战和班师回朝这两条路可走。”
“哦?”袁绍听了精神一振,马上追问道:“汉瑜何以教我?”
“臣以为,我军当前确实不能再滞留于官渡了,然而只要我大军退回黎阳自守,曹操、程昱、夏侯渊自然奈何我军不得。至于邺城之危,难道非得全军回师才能解得了么?”
“邺城汉军,乃是汉庭天子亲率,俱是汉庭精锐,除了咱们大军主力,难道要靠冀州的郡卒去以卵击石么?”
“大王,可是忘了阎柔?”
“你是说……”
“如果尽割幽州之地与乌桓,尽割并州之地与鲜卑,以阎柔为帅,统乌桓、鲜卑两支兵马,凑出二十万大军,如何不能与汉军决战于平原?再加上审配留守的两万兵马,难道不足以与天子一战么?就算是不能战而胜之,只需确保漳水不失,则我军粮道自然可以确保无忧,只需三四个月,则此战,必会逆转!”
此言一出,荀諶、沮授二人,尽皆变了脸色。
荀諶问道:“将我军数十万将士之生死,寄托在那些胡人的身上么?胡人无信,难道并州的教训还不够么?况且一汉顶五胡,就凭那些胡人,如何是天子大军的对手?”
沮授更是直接被气得扑过来打他了,一边冲着老头挥拳相向,一边怒斥道:“胡人来了吃什么喝什么,还不是要劫掠冀州百姓?汉军都还没就食与敌呢,先让胡人在冀州肆虐不成?肆虐一番见打不动汉军他们一定会背信弃义的撤走的,到时候,大王您连冀州的民心都要尽失了,这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啊!”
陈珪被沮授追着打,顿时也急了,干脆道:“大王您明断,臣与汉庭,尤其是吕布有着血海深仇,汉庭不融于臣,臣也必不融于汉庭,朝中诸公都可以投降汉庭,唯臣与大王不可,此战,这是唯一一条死中求活之法了啊!”
陈珪这一吼,却是真真正正的发自内心,真情实感,直吼得沮授恨不得现在就活活打死了他,却吼得袁绍突然眼角泛起泪花,感同身受。
他们可都是被吕布杀过全家的人啊!
“汉瑜之言,乃是真正的忠贞肺腑之言啊!”
沮授闻言张口就骂:“他忠贞肺腑个屁啊!大王,主公!!乌桓人和鲜卑人根本靠不住,指望不上的,如此为之,于时局毫无益处,只会尽失冀州民心,只会让冀州更加凋敝,连卷土重来的机会都没有啊!”
“则注说得也有道理,事关重大,让孤,再想想吧。”
“不能想啊主公,主公为冀州之主,自当守土安民,焉有引狼入室之理?”
这却是已经在质问了,看得出这沮授是真的急了。
要知道邺城位于魏郡,是冀州的最南端,乌桓人如果来了,能不能打跑天子不好说,但整个冀州,怕是都要被他们所糟蹋的。
“则注所言,孤当然也都明白,只是当前局势如此,除此之外,确实已是别无他法可想了,真要如则注你所言就此退回河北,孤这有生之年里,如何还有过河的希望呢?无非是等死罢了。此事,让孤好好想想吧。”
“主公啊!不可,不可啊!我军中将士都是冀州人,他们如果知道主公您放任乌桓与鲜卑劫掠家乡,还会为主公搏命么?”
袁绍闻言却是脸色大变,怒斥道:“沮授你竟敢乱我军心?来人,给我把沮授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