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月透帘栊,萤光度碧空。遥天初缥渺,低树渐葱茏。
叶风舟道:“秋儿,桂王适才与你商议甚么?”
桂暮秋偎在他怀里,徐徐启开杏眼,道:“风舟,你都听到了?”
叶风舟“嗯”了一声,道:“且来问你,枢密院预备在香山设下伏兵,将九大门派弟子引去一举歼灭,是也不是?”
桂暮秋仰起小脸,脉脉含情道:“不错,你意欲何为?”
叶风舟轻抚着他的秀发,垂首付量一会,道:“通知九大门派,拆除朝廷阴谋。”
桂暮秋摇了摇头,道:“风舟,天下俱知你将要与我成亲,即使报讯给九大门派,他们也未必相信。”
叶风舟颔首道:“言之有理,秋儿,若依你之见,眼下该当如何?”
桂暮秋抓住他的手掌贴在玉颊之上,娇声道:“风舟,旁人生死与我无任何干系,况且父王应允,待此事完结便奏请皇上赐婚,咱们却何必多此一举,节外生枝呢?”
叶风舟长叹了口气,道:“所言差矣,大丈夫立于天地间,焉能贪图儿女私情,而置江湖道义于不顾?倘我果真如此,估料你也不会欢喜。”
桂暮秋幽幽言道:“然事已至此,只怕回天乏术矣。”
叶风舟柔声道:“秋儿,倘若咱们成亲,你希望夫君做一个离经叛道,不仁不义之人么?”
桂暮秋注目沉默片刻,方道:“风舟,莫如我禀明父王,说你幡然醒悟,甘愿归顺朝廷。到时讨得皇上御封,再光明正大上任一方,为芸芸众生寻求福利,岂不两全其美?”
叶风舟愤愤然道:“元军占我疆土,戮我黎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教我如何与那些豺狼为伍?”
桂暮秋劝道:“常言曰性敦朴者,不拘小节。于今我兄长成宗继位,亦非甚么无道昏君。你既心系百姓,胸怀鸿鹄之志,因何不能忍一时之气,以天下苍生为念?”
叶风舟皱眉道:“华夏男儿原本身材魁吾,多属堂堂七尺壮躯。然自你们入侵之后,将身长者屠杀罄尽,只留下六尺以下男丁。我生于大宋国土,身为大宋遗民,怎可熟视无睹这种种残暴行径,九泉下面对列祖列宗?二者你们也未将汉民当作人待,汉民一条性命抵不及你们半头驴马,这其中便有偏袒庇护,贵贱之分,纵然我遵照你之意愿,归顺朝廷讨得一官半职,任上遇有元民作奸犯科,又谈何公平决断?三者汉人在朝廷为官,谁得到了好的终局?”
桂暮秋一时语塞,少顷说道:“风舟,你弃我而去么?”
叶风舟怜惜的看着他,道:“君子当有所不为,亦将有所必为。谁个不想与心爱之人花前月下,举案齐眉?然我承受展叔叔生前重托,肩负驱鞑复国之大业,日后若作出有愧于你之事,也属万般无奈。”
桂暮秋听了大吃一惊,道:“你言受展叔叔生前重托,此话何意?”
叶风舟神情哀怨,道:“秋儿,展叔叔、展叔叔业已死在昆仑二圣手下。”
桂暮秋茫然道:“似我师傅谷梁飞鹤那等人物,且敌不住雁山展亭主。昆仑二圣乃何许人,展亭主怎会死在他们手下?”
叶风舟一边穿衣下榻,一边道:“昆仑二圣乃西域妖僧,武功深不可测。估料原在晋王府当差,后许因新皇登基,晋王突然失势,便转投了桂王。现教令尊收于麾下,封为护国法师。”
桂暮秋心下担忧,忙道:“风舟,展亭主尚败在昆仑二圣手下,你这一去,岂非以卵击石?”
叶风舟笑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察吾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而本无气。杂乎芒忽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只是今日作别,不知何时方能与你相聚。”
桂暮秋紧紧抓住他的手,道:“风舟,咱们今晚已结成夫妻之实,夫孤寥寥抛下秋儿,于心何忍?”
叶风舟叹道:“待此事一切办妥,若天可怜见,教我大难不死,毋论如何也来寻你。”
桂暮秋惊愕之xia • ti无半缕,亦怕惊动外边值守侍卫。只见他娥眉倏地一蹙,旋从头枕下取出一柄匕首,抬手横在粉颈,叫道:“小贼,你今晚胆敢弃我而去,我即刻死在这里,教你一辈子不得安生。”
陡见人影一闪,叶风舟早并指点住他五处大穴,尔后轻轻覆上丝衾,道:“秋儿,三日之后我若不归,你切莫过于哀痛,来世、来世定来寻你。”
桂暮秋珠泪夺眶而盈,眼睁睁瞧他遁入夜色之中,自语道:“非我心狠,是尔等自取灭亡。”
叶风舟离了桂王妃寝宫,复返归风秋宫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