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缓暧昧的声乐骤然停止,场面变得十分干涩。
辛澄看着郡主,眉心折起褶皱,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低沉。
“为了逃避男人的伤害?”
“怎么了?”郡主扫了眼被掀翻的茶杯,脸上亦显出不悦,“我说错了么?”
关于有人喜欢自己,而且是同为女性,郡主还未碰见这样的事,自然不太清楚,所以便去翻阅了相关的资料。
从众多记载在册的事例来看,郡主总结出了一个规律,那些转而从女性身上获得感情慰藉的女人,多半都是在男人那里受到了感情的伤害。
有人是因为丈夫的冷落,深闺寂寞,将女子当做男人的替代品,有人则是被男人抛弃,再也不相信男人的感情,转而寻求女子间的爱情,还有些人,是因为小时候曾受到父亲或是男性亲属的伤害,甚至是……侵害,进而变得恐惧男人,只能亲近女性。
郡主自然也调查了辛澄的背景,河东莫家乃是武林世家,在江南一带颇有影响力,莫心澄作为莫家家主之女,也算是名门大小姐。然而她的母亲听说是青楼出身,被家主买下来当做小妾的,后来不知怎的投井死了,她在莫家的生活便一日比一日艰难,经常受到同族甚至是下人的欺辱。
看到这些,两相结合,郡主自然就找到了辛澄会喜欢自己的理由。
那么想必只要找到一个温和谦逊的好男人,辛澄自然也就“移情别恋”了。
有哪里错了吗?
她居然还敢摔杯子!
这些男人可都是为她好才准备的!
“够了!”辛澄紧握的拳头紧了又松,进一步质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本郡主的亲眼所见!”郡主还从未被人如此逼问过,早来了火气,同样站了起来,音量也绝不会输给她,“你又凭什么,敢这么和本郡主说话!”
辛澄喘了几口粗气,觉得自己现在有点不太冷静,再待下去也是徒劳,便不再说话,转身下了阁楼。
郡主向着背影抬了下下巴,觉得自己赢了一成,连日来的郁闷都排解了不少。
不一会,有侍卫前来禀告:“辛姑娘离开了王府。”
郡主微蹙了下眉,又看见那还没收拾的滚落茶杯,有些烦躁。
这时,早缩在角落里的美男们面面相觑,推出一个人来,问道:“郡、郡主,我们……”
“滚。”
一伙人逃也似的离开,心里都在暗道,传闻果然没错,郡主就是个女魔头,喜怒无常!
日影偏西,在廊台晒太阳的十八收了躺椅,走到屋子里来。
她赤着脚,一身白衣吸饱了太阳的光泽,看起来格外松散,手心一转,不知从哪变出一只檀木簪,顺手将披散的长发绾好。
“干嘛?”郡主见她不说话,抬眼看她。
顺手收拾了地上的残局,十八慢条斯理地说道:“郡主,你之前做那么多事,是因为怀疑她说的喜欢是假的,其实别有目的对吧?”
“是啊,因为……”郡主抿了口酒,“总之这种事我们碰见的还少么?”
而那些人都没有好下场,全部都被抬着出了王府。
十八心道她自然清楚,“但郡主有没有想过,万一她口中的喜欢是真的呢?”
“那又怎样?”郡主把杯子磕在桌上,很是不解,“所以我安排这些男人,若是真的,也可帮她一把啊。”
十八无奈地微微摇头,郡主终日独居王府,太少与人交往,更别谈是情爱之事,从来没开窍过。
还是要难为她这个老年人。
“郡主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的喜欢是真的,是纯粹的,却被你说是因为她受过伤害,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郡主一时不说话。
“不过这种事我也不是很懂,”十八话音一转,又打了个哈欠,“感情的事真的很麻烦,比shā • rén麻烦太多。”
“不过如果郡主肯出钱的话,我倒是能把人抓回来,”十八斜看向郡主,“怎么样郡主?”
郡主不屑地哼了一声,“谁管她,她最好永远别回来!”
辛澄当真一夜未归,及至第二天傍晚,十八找到郡主,面色有些严肃。
“她还没回来,不会想不开,去跳河了吧?”
云州离海不远,若是投河,只怕连尸体都找不到。
郡主正在写字,闻言搁了笔,反问道:“会吗?”
十八摊手,“感情的事,说不准啊。”
郡主想起回忆往事时辛澄抹泪的模样,顿时觉得有点头痛,这个人真是又麻烦又别扭。
“派人去找吧。”
“好吧。”十八转身要离开。
“等等,”郡主起身踱了两步,又重新坐下,拿起了笔,“用你的名义派人去。”
十八一拧眉,“为什么?”
“因为我可不想找她。”郡主眉眼疏淡,将那一副“心绪安宁”写完,仿佛事不关己。
查到辛澄的所在,郡主亲自带了人过去。
这里是一处客栈,正是晚间用饭时候,堂下坐着不少食客,眼见着一队披甲戴胄的侍卫上楼去,议论纷纷。
房门被推开,动静不小,吓得辛澄鹅腿都掉了。
“干、干嘛?”
郡主看着她面前一盘色泽诱人,香气浓郁的烧鹅,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是因为馋,而是错愕。
本想着这人或许愤怒,或许伤心,怎的像个没事人一样,还在吃烧鹅!
辛澄见着一群人冲进来,话也不说,只盯着她的烧鹅看,便先坦然坐下,又挑了个鹅腿,美美的啃了一口。
辛澄之前当然是生气的,因为郡主的言行,实在气人,故而离了王府。
只不过在外游荡了一路,便渐渐冷静下来,郡主心地不坏,这她早就知道,之所以会说出那么伤人的话,还是源于她对于女子相恋之事的不熟悉,不了解。
所以该好好说清楚,说明白。
但辛澄还拿不准现在郡主的态度,便想着过两天待郡主也冷静下来了,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