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傍晚的时候，天一下子就阴了，冷风也吹了起来。有仆妇从院子走过，不自觉地缩起了脖子，太冷了。看样子，八成是要落雪。
付薇坐在屋子里，也拢紧了身上的衣服。这间破屋子，也真难为张家人找得出来，四处漏风，也没有火盆。就连衾被，也是旧的。冰冷发硬。付薇嫌脏，只裹了衣裳合衣睡下。这两日，她熬得辛苦。
这时，屋门被一脚踹开了，付薇望过去，就见张权带着人走了进来。他面目狰狞，仿佛付薇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旋即挺起了腰杆。她什么都没有，就什么不用怕了。
“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付薇坐在榻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张权。
张权走过去捏着她的下巴，说：“昨日的事情你想清楚了没？”
付薇被迫仰着头，但是她眼睛里满是轻蔑。
“若是你不喜欢我，大可以给我一纸休书，但是想要我的嫁妆，门都没有。我的东西落在你们张家，我嫌脏。”
张权冷笑一声。
“到了这个时候还嘴硬。我跟你说，今日太子大婚，你父亲母亲可没空管你。”
“那你可说错了，”付薇看着张权，“你应该说，他们什么时候管过我。”
“你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张权居高临下看着她，“我劝你早点称了我的心意，这样我还能留你一条活路。”
付薇抬起手，把张权的手从自己的下巴上移开，起身站了起来，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不配！”
张权大怒，扬手就朝付薇脸上招呼。付薇被他打得头偏了过去，嘴角渗出鲜血，白嫩的脸上立时浮现出巴掌印。她伸手擦干净血迹，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张权觉得付薇的眼神瘆人，避开她的眼睛朝着身后的人一挥手，说：“带到祠堂去！”
一群人听了张权的话，齐齐上前，围住了付薇。
“不劳你们动手，”付薇说着轻轻抚平了袄裙上的褶皱，之后把大氅披到自己身上，“我自己会过去。”
付薇住在张家正院边上的跨院。她与张权成亲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她迈步走出正院，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就往祠堂走去。
到了那里，张家老爷与夫人已经在那里了，看见付薇进来，便厉声让她跪下。
“为何？”付薇问道。
“你自嫁入张家以来，不与我儿同房，又连日派人往外面送信，说，奸夫是谁！”
付薇立在那里，看着张氏夫妇，展眉一笑。
“既然都已经知道我往外面送信了，想必这信都应该被你们拦下了，里面的内容你们一清二楚，又何必来问我呢！想要污蔑我与人通奸，已经足够下作了，犯不上再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儿子粗鄙无状，我见了便心生厌恶。”
张权听了这话，从后面抬脚朝付薇踹了过去，付薇没站住，一下就摔倒在地。
“我娶你是看你可怜，没想到你还敢看不起我！”张权愤恨地说道。
“权儿不得莽撞，”张老爷说道，“这妇人与人通奸已是大错，犯不上与她一般见识，脏了自己的手。”
付薇轻蔑地一笑，这张家人，果然都是一脉相承的不要脸面。她想站起来，却觉得腰腿酸疼。
“付氏，”张夫人在一边开了口，“我见你是朝臣大员的女儿，今日便给你一个面子。你在这里好生反省，说出奸夫是谁，再把嫁妆留下来，我就放你条生路，让你往庄子上过活，要不然……”
说到这里张夫人哼了一声。
几个人起身走出了祠堂，让人关上了大门。祠堂阴暗湿冷，付薇裹着大氅都觉得寒气从骨头缝往里钻。
今日怕是过不去了，付薇暗想，不过也没什么不好。这世间本来就没什么让她可牵挂的，就这么去了，干干净净的。
只是，她不知道张家父子能不能让她如愿，想到这里，付薇抬手摸摸头上的簪子。这个簪子从她出嫁那日，就日日戴在头上，一头磨得尖尖的，实在不行，还能用它了结。怎样都是一个死，清清静静的多好。
天越来越黑了，付薇知道她怕是要在这里待上一夜，她想活动活动手脚，整个人却已经僵住了。她挪到蒲团上，把自己蜷起来，好让自己暖和一些。
东宫，今日张灯结彩。太子大婚，入目皆是红色，喜庆耀眼。来来往往的宫人也穿得光鲜，面上带着笑影。
太子郑烨被人灌了不少酒，脚步略微有些踉跄。都道结婚三日无大小，况且他还有不少好兄弟，不喝谁的都不成。外面，还有一群小子挤做一团，等着听太子的壁脚。
许泽一身华服挤在人群里，望着窗户发呆。章绍见状，狠劲儿拉了他一把。
“还不快蹲下，一会儿被太子瞧见了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许泽闻言，木然地蹲了下去。
“你想什么呢？”章绍问道，“这一天都魂不守舍的。”
许泽没理他，只是在那里发愣。过了一会儿，他见太子的宫人出来，想了想，忽地一下就站起身来，发了疯一样冲进东宫大殿。
“你干什么！”章绍伸手想拉住他，竟是没拉住。
郑烨正在那儿醒酒，就见许泽冲了进来，扑通一下就跪在他跟前。
“这是怎么了？”郑烨笑了起来，“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