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身体可还好?”
顾池喝了一整坛,有些上头。
对着天边明月呢喃不止。
“……弟弟和阿妹年纪还小,顽皮是顽皮些,但总比儿子好,不那么气人……不知你们何时投胎转世?倘若还未,听儿子一句劝,再晚些年吧,届时天下承平,你们再来世间,儿子才放心……免得你们在儿子不知道的地方遭人欺负。下辈子记得将性子磨一磨,圆滑奸诈一些也好,莫要再信那些自视甚高的所谓‘勋贵’,或者——”
顾池借着酒劲儿有了个大胆想法。
“来当儿子的儿子如何?”
说完,隔壁传来噗嗤笑声。顾池一个恼怒,空碗精准越过矮墙,砸到隔壁院子里。只听酒碗碎裂声响起,顾池道:“祈元良,你大晚上偷听私语,非君子所为。”
祈善跳上墙头落了下来,看着披了件氅衣,抱膝窝在廊下烧东西喝酒的顾池:“一人饮酒无趣,不如算上我一个?”
顾池斜眼睨了他一眼。
脸上写满了不欢迎。
他跟家人说话,祈善插什么手?
祈善却不管,晃了晃手中拎着的两坛酒,打开酒封,将自带的酒碗斟满。顾池见有免费的酒喝,哼了一声,端起一碗,几口就饮了个干净,默认祈善可以留下来。
祈善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同为孤家寡人,敬你一碗。”
二人碰了碰碗。
看着大街小巷一同出游的庶民家庭,他们内心的滋味很复杂。既欣慰此次活动能起到预想中的效果,给苦哈哈的生活添几分甜味,环顾身旁又倍觉凄凉清冷。
这么一个好日子,祈善也跟家人还有“祈善”说了会儿话,其中提到最多的就是主公沈棠——虽然是个女子,还处于猫嫌狗厌的年纪,动不动干出让他血压飙升的事情,跟以往那些主公比起来缺点一抓一把,可她最大的优点却让祈善想死心塌地追随。
甚至——
假如,有一天二人真的离心了,祈善也想在文士之道发动之前先结果自己。他想,不再被她信任,那肯定是自己走了歪路,失了初心。这就是祈善在那一瞬的真实心情。
顾池哼笑:“孤家寡人……”
可不止他们俩。
二人你一碗我一碗,不够还有其他库存,不多时脚边已经滚满了六七个空酒坛。
“要不要找无晦也喝一杯?”
褚曜:“……”
大半夜的,他不想收留俩醉鬼。
但又实在不放心将这俩看似清醒,实则半醉的醉鬼放出去——普通醉鬼发酒疯顶多扰民,这俩文心文士发酒疯,那就是灾难。
“无晦!喝酒!”
“老夫不喝。”
祈善:“你不也孤家寡人?”
顾池:“一酒解千愁!”
褚曜淡定地批阅着俩学生外加虞紫这个旁听生的作业,他有仨孩子要操心,哪是孤家寡人?这俩人纯粹事情太少、想得太多,多给自己找点事情就不会随便抑郁了。
“无晦!”
“褚无晦~~~”
“算了,咱们找主公喝酒吧。”
“好主意,主公也是孤家寡人……”
褚曜:“……”
这俩喝酒喝上头就罢了,再来一个一滴酒就能放倒的主公,这仨还不活拆了浮姑?他果断出手要拿下二人,但文心文士的本能是刻进骨髓的,感觉危险立马反击。
褚曜:“……”
这俩行动不挺利索?
沈棠收到消息的时候,第二天了。
一大早上就看到一个眼底带青的康时。
她随口问了其他人。
康时的表情宛若生了痔疮还便秘一旬。
沈棠琢磨出不对劲来。
“发生何事了?”
康时支支吾吾:“昨夜……”
沈棠耐心听下文:“昨夜?昨夜然后呢?”
“昨夜,元良和望潮喝高了,去了无晦院中撒酒疯,惹恼无晦,他们就在无晦院中打起来……然后,这会儿酒刚醒,不便见人。”
沈棠:“???”
康时说的每个字她都认识。
为什么合在一起就完全不理解了?
去别人家中撒酒疯,还联手跟主人对打的这俩……真是她认识的祈元良和顾望潮?
她不理解,且大受震撼。
沈棠回过神,急忙道:“无晦呢?无晦可有伤着?你说他老胳膊老腿的,哪里打得过祈善和望潮两个青年人,他吃亏大不大?”
康时:“……”
褚无晦的确是几个文心文士之中年纪最大的,但也只是三十有四,过几天转了年,也才三十有五。只要不是横死或者其他疾病,文心文士能安安稳稳活着的话,寿数还是比较长的,离“老胳膊老腿”五个字差得蛮远。
搁在主公口中怎么就朽朽老矣了?
这也不怪沈棠这么想。
褚曜整天顶着一头灰白色的发,她还见过褚曜最苍老落魄的模样,哪怕现在已经恢复青年人的相貌,但沈棠总下意识将他当做返老还童的老年人看待……跟人打架,还是二打一,他肯定吃亏啊。沈棠推开康时,急性子道:“我自己去看。”
康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能说——
吃亏的是其他俩人吗?
褚曜清醒,另外俩可是醉鬼。
二打一有什么用?
还不是被压着打?
鼻青脸肿,几乎没脸见人。
看到仨伤员,了解始末的沈棠:“……”
好家伙,清理浮姑几家地头蛇都没能伤到这仨文心文士,几坛酒下来,直接撒酒疯内斗,三败俱伤了?沈棠忍着青筋:“戒酒!你们仨都戒酒!”
不喝酒不emo!
今日来看比赛的浮姑庶民发现,治所那几位先生脸上青青紫紫,活像是被人打了。
“不可能!”
“许是哪里时兴的妆容。”
“大人物的爱好,吾等庶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