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奚知再见到叶倾雨的时候,是半个时辰后,在他们房间楼上的琴房。
叶倾雨一袭藕色绣花裙,外罩烟紫兔绒边夹袄,秀发绾起,斜插一支紫玉缠丝金步摇,站在白纱轻舞的木窗边。
棱纹木窗敞开,窗外又下起了雪,细碎的雪花飘进来,粘在她的鬓边。
“阿雨。”
叶倾雨回身,便看见着一身月白长袍的孟奚知站在楼梯边上。
“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奴家名叫朝颜。”叶倾雨纤白的指尖挑起额角被风吹起的碎发,又转身去看窗外的胭脂河。
孟奚知微怔,旋即笑道:“朝颜姑娘倒是长得与我一位朋友有几分相似,不过……”
“不过什么?”叶倾雨果然被他这话吸引住了。
“不过我那位朋友啊,是个不解风情的,比不上朝颜姑娘三分风流。”孟奚知缓步踱到叶倾雨身前,歪着身子靠在窗沿,挡住了叶倾雨的视线。
叶倾雨今日是精心打扮过的,因柳妈妈说下午要请画师给她画一副肖像,挂到楼里去。
与她在鹿隐国出嫁那日不同,那日的妆容高贵华丽,今日的叶倾雨,眼角眉梢,却是带着一股子妩媚的。
她本就长得极好,平日里习惯了素面朝天,突然这样一打扮起来,直叫人挪不开眼。
叶倾雨睨了他一眼,“公子喜欢风流的,这胭脂河两岸随便挑一个,保管能让公子满意。”
“不,本公子喜欢那种木木呆呆的,就像……”
“木木呆呆的,这迎春楼正好就有一位,住在前院柴房边的小屋里,名叫香桃,公子若是不识路,奴家这便叫人引你前去。”
叶倾雨转身就要去喊禾儿,孟奚知捉住她的袖角,“阿雨学苦情女子不像,学这风尘女子亦不像,哪有姑娘将恩客往别处推的。”
“如此说来,你今日是来消遣的?”叶倾雨捏起了拳头。
“不瞒阿雨,这种烟花之地,我是头一次来,虽是为了一位姑娘,可却不敢消遣。”
“你怎么不喊我叶姑娘了?”
孟奚知低笑,“方才我那傻师侄给我灵蝶传书,说昨晚游船时丢了一枚玉佩,若我猜得不错,那枚玉佩,想来是在阿雨手里吧。”
叶倾雨没有否认。
“你不是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弹一首来听听,若是弹得差了,我可不要你教。”
“别的不敢说,若论琴技,整个千屏城,也没有能胜过我的。”孟奚知拉起叶倾雨的手,往一旁的古琴走去。
叶倾雨嗤笑道:“说大话可是要遭雷劈的。”
“天底下有几个男人不说大话,你见被雷劈死了几个?”
孟奚知倒是真的没说大话,从他手指下流泻出来的琴音,优美动听,宛如天籁。
叶倾雨曾听过韦小姐弹琴,本以为那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今日听孟奚知这一曲,她才知原来是自己见识少了。
不知是曲子本身便这般悦耳,还是他指法精妙,在琴音歇后,叶倾雨还沉浸其中。
风姿卓绝的男子坐在古琴后的圆凳上,抬眸对一旁怔愣的女子笑道:“你看我可有资格教你?”
“姑且一试吧。”叶倾雨毫不客气地将孟奚知挤开,坐在了圆凳上。
看孟奚知方才的动作,这玩意应是不难。
因要学琴,叶倾雨指甲上没有涂蔻丹,纤白的指尖在琴弦上拨了一下,一声刺耳的铮鸣声响起。
叶倾雨皱起了眉头。
孟奚知抿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