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王就不明白了。”
齐王冷哼一声,倒是坐了下来:“无缘无故的,你为什么要帮老六?你也不想想,我差点破坏了他的红薯大计,他岂能不恨我入骨?让他做皇帝,还有我们的活路吗?老六是个笑面虎,一旦他要把我宰了,难道你一个遗孀,就能好过?”
齐王妃见丈夫态度软化,是个能好好说话的样子,立刻恢复常态,在他对面坐下来,柔声道:“我做这些事,恰恰都是为了王爷。您看,您自己也清楚的道理,没有你,我们孤儿寡母,哪里就能好过了?我岂有不盼着你好的?你说新皇是笑面虎,你倒是和我说一件他笑里藏刀背刺你的事。”
“他……”齐王一愣,接着悻悻道:“上次他抓了咱们的人,还送过来让我惩治,如此踩我的脸,你都忘了?”
“那你将心比心,是不是咱们家人做错事,才让人抓到小辫子,给送过来的?”
齐王妃叹了口气:“王爷,那会儿我也恨六弟恨得不行。直到上次在宫里,那些废妃突然暴起,我想借着她们的手除了六弟妹,可到头来,六弟妹却还救了我的命……”
“所以你就感激了?”齐王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妻子:“亏你还是赵国公府的女儿,这么点收买人心的手段都看不出来?”
“如您所说,我是从国公府出来的,真要是收买人心,我岂会看不出来?正因为我看出来,六弟妹救我,完全就是出自本能,她也生气我之前借刀shā • rén,可生死关头,她全忘了这性命之仇,拦在我身前救下我。我看人眼光最毒,那会儿她但凡有一丝算计,也逃不过我的眼,偏偏她没有……”
齐王妃叹了口气,刚想要拿茶杯,才发现茶杯早都粉身碎骨了,于是便叫屋外的丫头:“春喜,进来倒茶。”
齐王妃的心腹丫头这才敢端了茶盘进屋,又悄默声将碎片都收拾了,只听齐王妃感叹道:“从那一刻起,我细细回想,才发现,王爷,素日里竟是我们错了。你看,我让你说六弟背刺你的事,除了这一件,你还能说出来什么?”
齐王无话可答,好半天才气呼呼道:“那魏王对我更好,你怎么不说?”
“王爷,你不是小孩子,你自己想,魏王真得对你很好吗?明明从前你和我说过,魏王表面上将你当亲弟弟,其实就是要养成你狂妄自大的性子,要你凡事出头。可惜你自小受皇贵妃……太妃娇宠,所以明明看穿他的险恶用心,可一旦事情临头,就失了冷静,非要出头。不说别的,只说那红薯,你看魏王何曾动过心思?就你个傻子跳出去,凭白得罪六弟不说,连亲王都被撸了。”
齐王闷闷地不说话,齐王妃便正色道:“所以啊,王爷你还没看清楚吗?若魏王做了皇帝,你得不了好,从前你年轻气盛,也没少得罪他,他表面嘻嘻哈哈不放在心上,这些年暗地里不知使了多少绊子,这些事,你一个当家的,定然比我清楚。是不是?”
“你这话说得。”齐王端起茶杯,冷哼道:“难道老六登基,我就有好日子过了?”
“您只要不怀着异心,老老实实安分做你的王爷,我想六弟也未必愿意为你操心。”
齐王妃说到这里,忽地阴阴一笑,轻声道:“更何况,这一回新皇登基,若论仇恨,魏王才是头一号,有他那些事情顶着,哪怕夫君差点破坏了那些红薯,新皇秋后算账也轮不到你,毕竟咱们也没成功不是?”
“可咱们毕竟破坏了。”齐王闷闷道:“你别以为老六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就把他当个佛爷,那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上次监斩几个贪官,人头落地血流成河,听说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王爷,您别忘了,比起魏王,我们在新皇登基的事情上,可是出了力的。到那时他有罪,你有功,新皇岂能一概而论?”
“对啊。”齐王一拍大腿:“要是没有咱们,他老六到现在还在辽东,京城这边不知是什么样呢。”
齐王妃白他一眼,娇嗔道:“这时候知道咱们了?哼!报信的是我赵国公府的人,和你齐王府有什么关系?”
“嗨!什么时候了,你还来呕我,我……我心心念念想了多少年的位子,就这么功败垂成,你也不说安慰安慰我。”
齐王面上露出悲痛之色,齐王妃嗤笑一声:“不是我打击王爷,您哪有资格说功败垂成呢?要说功败垂成,魏王勉强还算得上。咱们?早在您亲王变成郡王那一天,就失去争夺那个位子的资格了。”
“行了,你还往我心上插刀。”
齐王一脸苦笑,慢慢啜着茶水,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你说得没错,其实连魏王也和那个位子无缘。父皇驾崩前亲口说过,从很多年前,他心中就已经定了老六继位。其实我和魏王争来争去,不过是竹篮打水罢了。”
“所以还有什么想头呢?认命吧。俗语说的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齐王妃握住丈夫的手,却见齐王看了自己一眼,嘟囔道:“你是不用感伤,你递了这样一份投名状,显见得以后要和皇后娘娘交好,可不是春风得意呢。”
齐王妃“噗”的一笑,点头嫣然道:“是啊是啊。所以王爷以后可不能欺负妾身。您不知道,我和六弟妹言谈投契得很,日后您敢欺负我,我就进宫告你的状,你想想六弟对六弟妹的宠爱,只要她帮我吹吹枕头风,……呵呵!到时候可有王爷好受的。”
“得了!你就别谦虚了,我还敢欺负你?不说那个被你处置了的丫头,还有至今不知被你卖去哪里的槐花儿,就说这次的事,哪个女人敢这样大胆,瞒着丈夫让娘家人去给对头送信?这不是吃里扒外吗?你就敢,仗的是什么?还不是仗着我平时太宠你。”
齐王妃正色道:“那我也是为了齐王府。”说完叹了口气,轻声道:“无论如何,王爷,总算是尘埃落定,但愿你能拿得起放得下,安分随时,那从此后必定是天高云阔,再无风雨。”
齐王愣住,好半天长叹一声,喃喃道:“不然呢?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能如何?”
齐王妃也沉默了,寝殿中一时间陷入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