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妹,到你了。”
“噢,好。”
阮芙现在听明白了,是背出含那两个字的诗句,她按照荷香与她说的,背道:“细雨茸茸湿楝花,南风树树熟枇杷。”
话落,所有人都疑惑地盯着她瞧看。
林婉柔抬起手,荷香见状举起那张纸,大声说:“六姑娘,你看清,是琵琶吗?”
阮芙隐约觉出不妥,但临到这关口,她确实不认得字,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轻声道:“我,我也不知道。”
可是,这般都能搞错,便只有一种可能。
“六姑娘,你是不是不识字?”
陈公子从旁推测:“这两个字都看不懂,那怎么会背有关枇杷的诗?”
场面嘈杂,阮芙对于不识字这件事从来没有想过遮掩,但在大庭广众下被人问这句,她还是觉得无比羞惭,只好小声地回答:“...是。”
“六妹妹,那么你是听我们的诗词中有琵琶字音,碰巧会背这句,自己瞎蒙的?”
阮芙见林婉柔说得笃定,忽然明白,荷香当时那句有关姨娘的话,更是为了现在提点她的,她没有旁的选择,“嗯。”
“哎,我与六妹妹不住在一处,妹妹平日忙着练舞,是难有空学书,六妹妹,是我疏忽了。”
“婉柔姑娘,你又何必自责,有的人宁愿学旁门左道,字都认不全,与你何干。”
本朝虽说更注重女子德行,然而清贵家族的小姐哪有字都不识的道理。
侯府这几位女子来此赏花会,打得盘算不言而喻,这位六姑娘临时起意,想蒙混过关,再凭妍丽容色压嫡小姐一头,以获取他们的关注,前后联系起来,真是有几分女儿家的小心机。
白痴美人担不上正房,还是做妾比较好。
陈公子身边的男子轻道:“陈兄,我听说,这位阮姑娘之前是姨娘带来的继女,空有头衔,连庶女都比不上。”
“原来如此。”那也就最多做做外室了。
林婉柔笑看他们的反应,她设想的就是这样,不可否认,阮芙的样貌少有,可惜是个绣花枕头,高门大户出来的男人,有如此比较,对她也会高看一眼。
阮芙面对议论低下头,两只手摸着桌沿不平处,她这些年过得向来如此,林婉柔喊她过来,至多为了要她陪衬,其实她不太介意,但是...
谢辞也知道了。
她和谢辞统共见了三面,她不是刻意隐瞒,也的确不曾提起,她原本希望在他走之前,留个好点的印象...
她不觉得书生会看不起她,但想到他哪怕有一丝丝诧异,她依旧有点说不清的难过。
“有笔墨吗?”
嗯?
阮芙心中纠结,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谢辞扬起的冷清音调,她放松的手捉紧衣角,林婉柔止住攀谈,“有,荷香去拿给谢公子。”
谢辞:“多谢。”
“言重了。”
众人笑也笑够了,眼看谢辞接过丫鬟递来的笔,蘸了墨,好奇他是要写还是画,没想到他直接拂袖站起了身。
李承玉撑着后脑勺,面上笑嘻嘻,心道:书呆子这回总算开窍了...
春桃从方才开始就很心疼阮芙,可作为丫鬟在这种情景下连开口都不能,她见谢辞走来,便主动让出个位置,让他方便站过来。
阮芙猜不出他来是何意思,兴许是要安慰她,她看了看周围,生怕连累对方,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我没事,遥卿哥哥回去吧。”
谢辞似乎没听见,他想起自己忘了要宣纸,停顿了几息,手掌托起袖袍的长摆,平铺在了她面前的桌上。
“方才纸上那两个字,作‘琵琶’,是丝竹管弦里的‘丝弦’。”
“啊?”
阮芙呆楞片刻,终于发现他好像在教她,“那,那就是用来奏乐的器具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