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陆逢居中牵线,将王陈氏的身份变作无厌观的香火鬼奉之后,她日就要来无厌观一趟,给王薄上香祈福,顺便做些水火杂事,以报方休收留的恩情。
后来《非人经》刊印上市,王薄家境富裕,开始参加各种酒会诗会,结交各路名流文士,一边又要准备春考,平日里便少在家中。
王陈氏闲着无事,来得愈发勤快。
尤其方屏怀上身孕,回良乡县养胎之后,两家店铺的生意兴盛,胡小桑姐妹操持不及,常要王陈氏搭把手,帮着照看生意。
方休几乎每日都能看见她。
怎么这几天,竟消失无踪?
“会不会是她丈夫考上书院,家中有些庆祝的礼节,忙不过来?”
张岭随口一猜。
“定国公府都无这么多礼节,王薄是贫家出身,哪有这么多规矩?”
方休摇摇头。
这王陈氏只差没把无厌观当作娘家,若王薄考上书院,家里要设宴庆祝,怎会不给方休送一份帖?
王陈氏与无厌观的来往,看着与一个寻常妇道人家的香客无异,每处丛林都能见着几个。
但方休记着,陆逢那日说过,以王陈氏的修为,如若放开手脚施展,燕京城里都无几人能制住。
这般说来,应当不是出什么意外。
“那可说不准,最是这些久贫乍富人家,喜欢摆弄场面不过。”
张岭啧一声,又咂嘴道:“这个王薄倒是好运道,艳福并财运双收,又仕途有望……”
“师伯也擅驭鬼之术,怎么不拘几个女鬼来驱使?”
方休打趣一句,便取出无厌观的观主信物,随手渡入一股气息。
王陈氏是挂籍在无厌观的香火鬼奉,她的鬼籍与无厌观牵连,随时可以感应方休召唤。
毕竟能算是无厌观的人,方休放心不下。
“孤魂野鬼有怨念未平,才会困居人间,无法前往冥狱。本就是可怜之人,我岂能趁鬼之危,做这种事情?”
张岭一脸正气,肃然道:“我虽然也擅驭鬼之术,但最瞧不起的,便是拘束孤魂野鬼为奴之人。”
嗯?
你跟丹师葛说去啊!
方休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想了想,反问道:“那师伯之前给程阁老的幼孙配阴婚……”
“你以为我做了什么?”
张岭哼一声,又笑道:“要说有多少女子愿意嫁给大学士的孙子,便有多少女鬼愿意跟大学士的孙子配阴婚。以程家家境,该有多少香火可享?我将消息放出去后,当晚便有十几个女鬼到青石观来,我只需将她们的生辰阴辰抄写一份,由得程家人自己去挑……
“你也别觉着这事简单,燕京地界有陵山镇压,少有鬼怪出没。为何偏偏我住持青石观后,良乡县忽而多出这么多孤魂野鬼来?那是我跟鬼打交道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名声!”
张岭说到最后,话里颇有几分自傲。
他在成就真人之前,便是以几道风咒与驭鬼之术傍身,才成为西宛山的挂名散修。
后来勾连灵锁、火鸦两道法脉,这些手段便不堪大用。
是这些时日法脉进境有限,才又把驭鬼之术捡起来。
两人闲扯一会儿。
“来了。”
张岭忽而道,转头望向院门。
便见顺应召唤而来的王陈氏,悄无声息地飘进无厌观,朝二人躬身行礼:“方观主,张真人。”
“怎么回事?”
方休看得眉头一皱。
王陈氏修为不浅,早已日游无碍,只看外貌跟常人一般无二。
只是今日怎么……
脸色苍白,双眼无神,行进间全无人气,双腿搭在地上飘荡,只差在脸上写明鬼魂二字。
只怕她这一路行来,都已经吓坏不少行人。
方休眼皮一眨,以神识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