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幼杉的心脏几乎都要跳出胸腔了。
哪怕闭着眼,她也能感知到四周金属玻璃外的视线都凝固在中心区域,以及就在不远处的、属于‘污染源’的力量。
那果然是一种超出人类范畴的力量波动。
污染一浪一浪地向外扩散,并不刺激,哪怕表面是温和的,仍然强烈到有种让人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拥有同级力量的元幼杉,更是能精准感知到藏在温和表皮深层的,压缩的恐怖波动。
但她疑惑不解的是,这股力量就像是被套上了枷锁,温和不过是无法挣脱之下的表面;
难道联盟有什么特殊方法,已经能够彻底禁锢‘污染源’了?
不等元幼杉细想,只听滋啦’一声响,她身下的舱体忽然晃了晃,力量和行动轨迹变了方向,不再是向上升而是平行着将舱体推入一圈轨道。
移动声中,连跟着她的心也狠狠颤了颤。
孢母’的馈赠于她来说是意外之喜,是对抗‘污染源’更有保障的力量,但她隐约感觉到这股力量并不是无限存在的,很有可能几次、甚至只有一次机会,就会把它耗尽。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下一次接近‘污染源’的机会,所以这次一定要成功。
过于紧张和兴奋的情绪让她绷紧身体,更产生了耳鸣。
四周那些窥探的目光和声音不知为何也更激烈了一些,让元幼杉有种自己已经暴露的紧张感和错觉。
随着移动的轨道‘咚’地停在尽头,机械舱颤了两下,平躺的角度开始向上,到40度左右彻底停住不动了;
舱中的积液从倾斜的脚下往外流,溢出淡淡水声。
扑通’、‘扑通’……
心跳声中,元幼杉几乎被包裹在了污染力量的海洋中,那种无孔不入的侵蚀感钻入她的骨髓,游荡在她的体内,让她不住打了个激灵。
一片死寂中她眼睫轻颤,慢慢睁开了双眼。
最先射入瞳孔的是无尽的白光,没有薄薄眼皮的阻隔,那近在咫尺的污染力量直接贴近了元幼杉的眼珠,像一把白色的光剑狠狠劈入她的大脑,造成短暂性的失明。
元幼杉陡然闭眼,一股尖锐涩痒刺激得她眼角溢出生理泪水;
待逐渐适应被污染力量包裹、渗入之后,她再一次试探着掀开了眼皮。
这次她漆黑的瞳孔缓慢聚焦,世界也在莹白的光芒中变得清晰。
看到白光之后的影子时,元幼杉那几近半躺在舱体中的身躯倏忽紧绷。
不知她看到了什么东西,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孔上的神情有些割裂般得扭曲。
她的嘴唇不住地轻颤,目光石化,凝固在白光之后的人影上。
地中高台的正中央,是一个类似十字架的支撑物,上面缠绕着手臂粗的特殊金属铁链,比市面上流通的材质更为坚固;
一旦被这种铁链缠住,身子骨一般的人很可能会被活活压死,更别提挣脱锁链逃脱了。
而就在这本该安置着‘污染源’的高台上,在这十字架上,用沉重铁链锁着一个人。
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的双臂同后方的支撑金属死死缠绕,像个即将被焚烧致死的罪犯,在等待他最后的审判。
男人上半身没有穿衣物,露出肌理苍白结实的身体。
尽管肤色白但却并不弱气,块状的胸腹肌肉分明,覆在骨骼上起起伏伏,就像上帝雕刻得鬼斧神工的雕塑体。
因为失去意识低垂着头颅,他半长的黑发尽数垂下,掩住了他的面孔。
饶是只能隐约看到一点轮廓,也让人心中确定这是个五官锐气逼人的英俊男子。
旁人或许认不出,但作为恋人、以及共同辗转多个副本的元幼杉,在视线看到他轮廓的那一刻,她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祁邪。
被五花大绑如献祭邪神的祭品的人,是她的小狗!
任谁也能看出他的情况并不好,就像一个傀儡木偶被吊在金属十字架上,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毫无生机、任人摆布。
元幼杉想冲出去,把祁邪身上陷入皮肤的铁链斩断,想把他从上面放下来、唤醒他。
但她却浑身发冷。
那些贴合在她的皮肤上的水液几乎要把她冻上,令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以至于无法从机械舱中踏出步子。
在她漆黑如镜面的瞳孔上,反射出一簇冰晶似得光点,熠熠生辉呼吸起伏。
光的源头,正是从祁邪的胸前发出的。
元幼杉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她的幻觉。
祁邪如玉似的胸腔破了个大口,被人归归整整地剖开,就这么露出了猩红的心腔;
本该是血流不止的伤口没有丝毫泥泞,就像他体内的血液早已流干了。
而心脏的部位,跳动着一颗‘鲜活’的白光。
那光源同人类的心脏一般大小,能够完美嵌入祁邪暴露的心腔空洞,丝丝光线穿插在球心和祁邪暴露在外的血肉经脉中;
白光就像是真正的心脏,正在随着祁邪的呼吸频率强有力地跳动。
每一次跳动,都会从中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污染力量,同整个地窟中弥漫的本源力量如出一辙。
祁邪的心脏,就是‘污染源’。
也就是说,‘污染源’一直在祁邪的这具体内,并和他融为一体。
那些过去生活中、以及任务中的种种异样,还有祁邪的独特性、联盟对他的算计和掌控欲……在这一刻所有被忽略的、解释不清的细节,都在元幼杉的脑海中串联成一条线。
早在联盟建立的几十年后,当时的人们便发现,‘污染源’长期处于不稳定和进化的过程中。
尽管收容它的处所不断加固,金属的硬度和韧性也在不断增加,面临着日益变强的‘污染源’仍然有收容失控的危险和困境。
它虽然是缔造这个世界污染的存在,同样也是污染力量的一种,其诞生的使命就是侵蚀物种,传播污染。
它是从废墟和辐射中产生的新神,是另类的种族入侵。
可以说‘孢母’和‘污染源’的形态、力量方式都截然不同,但它们扎根、吞噬这个世界的本质目的和方式都是相同的。
它们要把这个小世界的人类变成新神的子民,要从血肉的温床中汲取能量,才能成为新物种中至高无上的神。
鉴于污染物的特性,一些疯狂的科学家提出了一种假设:
如果能有一个身体极其强大的生物,可以抵抗‘污染源’的侵蚀,成为‘污染源’的内置的容器,就能解决本源力量不稳定的问题。
这个假设提出时,当初的议员们都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污染源’是神,没有人的身体能强大到成为神的容器;
且这种实验必定涉及到非法改造和人体实验,是有违公理人伦的。
但面对日益严峻的收容情况,‘容器计划’仍然在暗中开启了。
最开始联盟局限于普通的人的血肉之躯,他们只是在人类身体的基础上,加入改造;
结果那些实验者连‘污染源’都未植入成功,只是近距离靠近本源力量,便直接炸成血肉碎末。
后来他们开始尝试更复杂困难的实验,人开始变得不像人,承受的力量和揉杂的污染力量也在增加。
但总的来说还是失败的。
最后几近疯狂的研究者,彻底打破了身为人类的底线,将实验推向了不可预测的深度。
他们用各种畸变源、以及十数个高级生物体基因、细胞,融合在一起,经历了几十年的失败,它们创造出了一个真正的怪物。
是一次决定成功的实验。
那个怪物拥有完美的人形,以及极其可怖的体魄,却没有人类的思维意识,完全就是一个肉块堆积而成的人形武器,就是‘祁邪’。
他’的诞生完全是为了成为‘污染源’的容器,但联盟却没想到,一堆肉块中竟能自行诞生出智慧和灵魂。
当意识和身体彻底融合,这具身体能够承受的力量更是达到了峰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