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一想,谢令昭低落的心情总算又好了起来,不由分说接过李氏和陆薇薇手里的包袱,便大步往前走去。
等到了镇上,又不由分说去雇了马车来,请母子两个上车,“车行的人说了,这马是他们车行最好的马,车也是最大最舒适的,保证又快又稳,至多未时就能到清溪。那下午到县城时,肯定天还没黑,陆伯母尽管安心吧。”
陆薇薇看着眼前虽称不上华丽,但的确比她以往坐过的马车牛车都好的车,片刻才道:“雇这车不便宜吧?五百文够么?”
谢令昭不明所以,“我一两银子雇的,怎么,贵了吗?应该还好吧,这年头一两银子能干什么事儿。我主要是觉着这车太简陋、太破了,早知道,我就把我家里的马车赶来了,今儿只能委屈陆伯母和陆巍你了。”
‘这年头一两银子能干什么事儿。’
陆薇薇很想告诉眼前的霸道总裁,这年头一两银子能干的事儿多了去了。
话到嘴边,还是决定不说了。
霸道总裁么,本来计量钱的单位就跟他们平头小民不一样,可能一两银子在他眼里,就跟他们眼里的一文差不多?
何况他银子多的烧,随便赏人都是银元宝了,她还跟这儿计较什么,跟着蹭“豪车”就是了。
陆薇薇遂扶着正笑应谢令昭话的李氏上了车,“这还委屈,阿昭也太客气了,我还没坐过这么好的车呢,今儿真是跟着你沾光了。不过你这也太破费了,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搁不住这么抛费啊,往后还是注意一些吧,别人家说多少,你就给多少,好歹先杀个价。”
随即陆薇薇自己也上了车。
谢令昭见娘儿俩都坐好了,才自己上了车,笑着与李氏道:“陆伯母的话我记下了,往后定会多多注意,不再当冤大头的。就是我不会杀价,少不得只能请陆伯母什么时候空了,先教教我了。”
这样的话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心里感觉真挺好的。
陆薇薇先笑道:“娘别拿我们的标准来衡量谢令昭,我们觉得这车已经够好了,在他看来,却可能这辈子也没坐过这么破的车,是吧?”
谢令昭忙摆手,“不是不是,我觉得伯母说得挺好的,若不是拿我当自家的子侄,为我好,又怎么会与我说这些?伯母怎么没跟旁人说,只跟我说?真对一个人好,可不是只夸他,他做什么都说好,而是要指出他的不好不足,时时提点他,指导他,才是真对他好。”
说得李氏满脸都是笑,“阿昭明白我的心就好,我这人就是有些唠叨,我家小巍和阿昌时常都说受不了,时间长了阿昭就知道了,到时候可别也嫌我唠叨才是。”
“我巴不得伯母能日日对我唠叨呢……不,不是唠叨,那都是爱,我光想都觉得心里高兴,伯母往后可得日日说我啊。”
“啧,难怪我娘喜欢你,这嘴巴抹了蜜吧?看来我的地位真是岌岌可危了……”
三人如此说着话儿,马车又快而平稳,一点没辜负它‘豪车’的性能和一两银子的租金。
等不知不觉间便已到了清溪镇上时,竟还差一刻才交未时,比预计抵达的时间足足早了一刻钟。
陆薇薇不由再次在心里感叹,有钱果然好!
他们在清溪镇上吃了午饭,谢令昭再次大手笔的包了一艘乌篷船,不过这回知道杀价了,虽然只杀下来二百文,又花了整整一两银子,他还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与李氏道:“伯母,原来杀价真的有用,我学到了,往后一定能省不少银子了。”
陆薇薇呵呵。
你要是不包船,我们跟其他进城的人一起坐大船,不用往后,现下就能省银子!
不过谢.霸道总裁.令昭应该也从来没跟人共坐过一艘船吧?
算了,他有钱,他说了算。
上午坐车时李氏与陆薇薇都没睡觉,船开了后,渐渐便都有些撑不住,先后打起了盹儿来。
谢令昭却是了无睡意。
他看见李氏不知不觉靠到了陆薇薇肩上,陆薇薇却没的肩膀靠,只能一直坐得直直的,连睡着了眉头都是皱着的,显然不怎么舒服。
就有一种冲动,上前去坐到母子两个中间,让他们一人靠他一边肩膀,不就可以都睡得舒服一些了?
他体力好,不怕累,撑得住。
但他又知道,陆伯母和陆巍肯定都不会让他这么做,肯定他才一坐到他们中间,他们就要坐直了,克制住睡意,继续与他说话儿。
他们到底交情还不到那一步,就是陆巍,也是打昨晚起,才对他有所改观,算是有了几分交情。
陆伯母更是昨儿才认识他,哪怕他们人再好,心地再好,也不可能短短一天一夜,就真拿他当了自家人,在他面前怎么着都可以不用顾忌。
何况他还与陆伯母男女有别,与陆巍倒是同性,但一个大男人,竟靠在另一个大男人的肩膀上睡觉不是更奇怪,更会让人见了东想西想吗?陆巍肯定不愿意的,没准儿还要恼他的……想来想去,好像都只能由得他们了?
只盼他们待会儿醒了后,不会身体酸痛吧。
小船一摇一摇的,渐渐谢令昭上下眼皮也打起架来,却仍强撑着不肯睡,睡着了时间可就一下就过了,他都恨不能时间永远停止不前了,怎么还舍得白白浪费在睡觉上?
可惜他到底不是周公的对手,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傍晚时分,陆薇薇与李氏在县城外的码头下了船,娘儿俩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都颇不错。
谢令昭打发走了艄公,便过来自告奋勇要送他们回家,“总得把陆伯母平安送到家门口,我才能安心。”
李氏想着自家娘儿俩一路上又是蹭他的车又是蹭他的船,连午饭都是他抢着付的银子,忙笑道:“码头离我们家不远,本来不该再给阿昭添麻烦的,但今儿一路上都蒙你照顾,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你要是不嫌弃,就去我们家吃了饭再家去,怎么样?”
一面冲陆薇薇使眼色,示意陆薇薇也邀请他,就怕她不情不愿甚至开口拒绝,谢令昭自然不好再去。
陆薇薇接收到她娘的眼色,看了一眼谢令昭,见他分明满脸的期待,嘴上还得假意客气,“那会不会太给伯母和陆巍添麻烦了?”
到底还是开了口:“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而已,不麻烦。走吧。”
谢令昭霎时笑开了花,“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听伯母和陆巍的了。”
又是不由分说把娘儿俩的大小包袱都拿了,大步往前走起来。
看得李氏摇头直笑,“阿昭可真是个体贴人儿。”,和一脸假笑的陆薇薇跟了上去。
一刻钟后,母女两个带着谢令昭,抵达了家门口。
正好见王妈在门外择菜,一见李氏与陆薇薇,便笑道:“姑奶奶和表少爷可算回来了,太太已经念好几次了。太太,姑奶奶和表少爷回来了——”
李氏忙问:“大哥回来了吗?还没呢……难不成大哥这次真赶不上过节了?且看明儿大哥能不能回来吧。”
顿了顿,“今晚吃什么?这位谢少爷是小巍的同窗,肯定阿昌也认得,昨儿我们在竹溪镇上遇见的,谢少爷人很好,还特地一路送我们回来,我便请了他来家里吃饭。”
王妈早已看向了谢令昭,等李氏说完了,立刻笑道:“谢少爷好生俊俏,瞧着都快把咱们表少爷比下去了。晚上炖了鸡,还有干烧排骨,姑奶奶要是觉得还不够,让朱嫂子再蒸一个鱼吧,——不知谢少爷可有忌口的?”
谢令昭见李氏也看过来,笑道:“我什么都能吃,伯母不用麻烦的。”
李氏便与王妈道:“那就让朱嫂子再蒸一个鱼吧……”
正说着,李舅母出来了,“妹妹,小巍,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两日你们不在家,家里真是一点都不热闹。”
李昌也跟在后面,“表弟,你可算回来了,还以为你和姑妈也回不来,那明儿可就只能我一个人,带一群妇孺去看赛龙舟了。本来根三婶和秀妹妹也想去的,可澈哥非不去,她们便也不肯去了……谢令昭,你怎么会在我家门口?你想干什么?你有什么只管冲着我来,休想再欺负我表弟!”
李昌不防谢令昭还敢追到自家门口来,还当已经风平浪静了这么久,他早忘了彼此间的“恩怨”了。
谁知道他竟还记着仇的,可他凭什么记仇,从头到尾都是他错好吗!
李昌惊怒之余,自然不可能有好脸色和好口气,整个人可谓是横眉怒目,目眦尽裂。
谢令昭就尴尬了。
他昨儿与陆伯母说的是,他与陆巍之前‘有误会’,所以陆巍才不待见他,现在李昌也不待见他,程度还一看就比陆巍的深多了,他难道也说是与李昌之间有误会?
得什么样的“误会”,才能让李昌这般生气,这般憎恶他?
一个人说他不好便罢了,个个儿都说他不好,那肯定就是他的问题了。
陆伯母想明白了这一点后,还肯对他好,还肯让他时常来家里,时常做菜给他吃吗?
念头闪过,就听得李氏道:“阿昌,你这是做什么,阿昭是我和小巍的客人,他人也很好,你多相处就知道了。我知道你们之间有误会,小巍昨儿一开始跟你似的不待见阿昭,但后来他们把话说开了,也就好了,你和阿昭有什么误会,也趁早说开吧。阿昭一路送我和小巍回来,我留了他吃饭,总不能待会儿你们上了桌,还大眼瞪小眼吧?”
“啊?”李昌一呆。
这是个什么情况?
下意识往陆薇薇看去。
就见陆薇薇冲他微微点头又摇头,示意他先不要说了。
李昌向来是兄妹两个里服从那一个,陆薇薇才是拿主意的,见表弟这个态度,看来姑妈的话是真的。
到底悻悻的没有再说。
李氏这才笑着与谢令昭道:“阿昭,你和小巍、阿昌先说着话儿啊,有误会正好趁机解开。我先进屋放东西去,再瞧一瞧晚饭的菜色,待会儿应该就能吃饭了。”
李舅母听得谢令昭既是李氏的客人,还与陆薇薇和李昌都是同窗,当然也是笑脸相迎,“谢少爷是吧?多谢你一路照顾我家小姑和小巍了,快请屋里坐,千万别客气,当是自己家里就是。阿昌,你多招呼着点儿谢少爷。”
谢令昭虽心下一团乱,基本的礼仪教养还是在的,忙躬身给李舅母行礼:“晚辈谢令昭,见过李太太。”
待李舅母笑着避过了,又说了一遍让他别客气,再和李氏一道先进了大门后,才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看向了陆薇薇,“陆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