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哥!燕哥有鬼啊啊啊啊!!!”
可是这一次,站在张无病身后的“燕时洵”没有动。
“燕时洵”只是和那些“嘉宾”们站在一起,像是绰绰鬼影,不言不语,只安静的站在生人的背后,贪婪而恶意的用冰冷的眼睛梭巡生人的身影。
……
燕时洵猛然睁开眼睛,迅速翻身下床,修长的身躯紧绷,竟是已经摆好了面对攻击的反击姿态。
他锋利得像是刀子一样的目光在黑暗的房间内环视一圈,又敛息侧耳倾听了好半响四周的动静,在确认了确实没有发现张无病的身影后,他才缓缓松了口气,疑惑的放松了下来。
可能是错觉,又或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刚刚竟然觉得自己听到了张无病求助的声音。
是太担心那家伙了吗?
燕时洵有些纳闷,并对自己此时的状态嗤之以鼻。
他又不是张无病他爸,为什么担心这么多?就算张无病日常惯会撒娇抱大腿,喊他“爸爸”也爽快得毫无心理负担,但他可没有一个这么大还蠢兮兮的儿子。
燕时洵哼了一声,随即抬起手表查看时间。
一点二十。
离所有人进房间也就不到两个小时,却像是所有人都睡着了一样,周围安静得可怕。
不过出了子时,燕时洵倒是可以卜卦问神了,这一点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对于常年抓鬼驱邪的人而言,无法卜卦问神就相当于被废掉了一只眼睛,只能看到阳间事,却无法看到阴间事。在面对凶残的恶鬼时,极为不利。
所以不能问卦、却同时还是鬼怪喜欢出没的子时,对于他们这样一只脚踩在阳间,一只脚没入阴间的人而言,极为凶险。
子时无事发生,这让燕时洵稍微有些定心,之前心中的暴躁也平息了下来。
从意识到山神可能已经出了问题,不再庇佑一方山川之后,燕时洵就明显烦躁了起来。
之前就不断涌现在心中的违和感终于汇聚在了一处,形成了一整团急需解答的疑问。
从百年前开始,神明大道没落,诸多门派传承都愕然发现他们再也不能沟通所供奉的神鬼仙家和祖先,就连大地上被村民们所熟知并且供奉祭拜的土地神山神等,都不再出现,隐有大道将倾之势。
但就是这样对于神仙而言恐怖的灾难之下,这里的山神却仍旧能够存在,并且庇佑村民给予了村民多年的富饶,可见其在这片土地的生灵间扎根之深,受敬仰爱戴之重。
否则,燕时洵不会感应到这里有正神神位的存在。
大道倾倒后,神赖人言。
人的言语和信仰,可以改变甚至杀死一位神明,让祂永远消失在天地间。
那名山神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导致了如今的局面?如果山神已经陨落,那么留在这里接受村民供奉祭拜、甚至保证了山神庙的灵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燕时洵很清楚,人对于神明并非全身心无条件的信仰,必得是神明能够给予他们好处利益,他们才会心满意足的供奉神明。
既然按照那中年道士和村民所说,山神庙对于村民而言极为重要,并且时时举办庙会和祭祀,那就说明山神庙必然极为灵验,可以满足村民们的祈愿和要求。
否则,这里的山神庙也应该早就像其他那些山神死亡的山神庙一样,因为无法回应村民们的愿望而不再能有香火,慢慢的破败没落下去,最后成为山野和路边的荒屋一间。
但,山神既然能够拥有正神之位,就证明这附近所有的生灵都信赖于祂。
山神庙里代替出了问题的正神回应村民的那东西,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吗?力量从何而来?
越是理顺自己的思绪,燕时洵就越发意识到他的思维中少了一块,无法整合出全部的真相。
也许,那两个异常的村民,和奇怪的山神庙正殿,能够找到线索。
燕时洵这样想着,在确认了外面没有人走动或呼吸的声音后,推开了房门。他敏捷的身形悄无声息的落在走廊的地面上,迅速向正殿的方向走去,与黑暗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独自呆在房间内的导演助理,蓦然睁开了双眼。
虽然和燕时洵说时显得他对睡眠极为重视,好像必须要睡在房间里才安心。
但是当男人真的独占一间房时,却根本没有睡觉,甚至连床都没有躺。
他身姿挺拔的坐在椅子上,摘掉了鸭舌帽后,黑色的长发散落满肩,鬓角的几道黑色印记被长发遮挡,几缕发丝散落在眼前,却丝毫无法掩饰那眼神带来的沉重威严。
即便房间简陋,所坐的不过是一张老旧木椅。但男人却像是端坐高台一样沉稳威仪,四周也仿佛森严大殿,令人见之生畏。
从刚刚进入到房间后,他就一直在闭目养神,呼吸声几近于无,在安静的房间中,静静聆听着从隔壁房间传来的燕时洵平稳的呼吸声,并从燕时洵刚刚变化的呼吸频率间,判断出了燕时洵的意图和动向。
但他并没有阻止燕时洵,或是和燕时洵一起。
而是等燕时洵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在房间之后,才缓缓起身,隔着墙看向燕时洵去往的方向。
“察觉到山神的不对了吗,比我预计的要快不少。”男人轻轻笑了一声:“夸你的话,你会高兴吗,人间的驱鬼者。”
他像是自问自答一样,并不期待答案。
当然,也没有人能够听到他说的话。唯一一个听到的——
“咔嚓!”
骨骼断裂的脆响,在房间中响起。
男人手掌一翻,突然从掌心冲出来的黑色雾气就化为了一头嘶吼咆哮着的黑色野兽,直扑向床底。
顿时一阵挣扎和扑腾的声音,不断在床底狭小的空间响起,像是某种鼠类动物尖锐的爪子抓挠着床板和地面,声音刺耳且令人牙酸。
同时响起的,还有尖锐凄厉的惨叫声,夹杂着“吱吱”的声音,不像人声。
但唯一一个听者并不在意。
他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半分波动,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冰冷一片,似乎对这种景象早已习空见惯,半分打扰不了他的思绪。
不过一个照面几秒钟,床底下那东西的挣扎和尖叫声,都渐渐的弱了下来。
黑色的野兽叼着一只巨大而毛茸茸的东西钻出床底,随便将那东西向地上一抛,就重新化为黑雾,消散在空气中。
男人微微垂眸。
躺在地上的,赫然是一只足有半米多长的老鼠。
它黄褐色的肥硕身体不断抽搐着,皮毛上沁满了从他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污,而它的脖子,已经被咬断了。
从它嘴里露出的两根巨大的黄色尖牙,在房间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利光,像是匕首一样。
可以预见到,如果是人或者寻常的动物落在它嘴里,可能撑不过几下就会被它咬死。
然而这样的凶物,此时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还残留的意识让它用那双黑豆一样的小眼睛抽搐着上翻着拼命向上看去,想要看清杀了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它在这里多年,吞掉了那么多养分,怎么可能被那些该死的人类道士伤到!
男人注意到了巨鼠的动静,但他很快就冷漠的收回视线,失去了兴趣。
仿佛这样的污秽之物,连落在他眼里的资格都没有。
“竟然还想袭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