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没见,三双眼睛相对,气氛越发诡异。
沙发上坐着的夫妇,精神看起来不错,只是鬓角添了些许白发,穿着囚衣,有点像普通人了。和那时候光鲜亮丽,春风得意的姿态截然不同。
楚业天和白玫也在打量着他,四年不见,面容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不一样了,多了笃定从容平和。气势更胜从前,若说以前是那种本身自带的冷,现在则添了高高在上的尊贵感。
楚业天和白玫知道外界的一些消息,楚厘每次也会给他们讲外面的事。他们俩都知道邢阑如今事业辉煌,蒸蒸日上,正是最顶峰的时期。
他们对这个消息倒没多诧异,当年他们就觉得这绝对是支潜力股,只是那时候以为这是个上进有野心的年轻人,对女儿也好,人品不错。没想到有曾经的牵扯。
气氛诡异静默。
邢阑在隔着茶几的对面沙发上坐下。
隔了足足快三分钟,还是邢阑打破沉默:“爸,妈……”曾经叫了三年多,邢阑以为他如今叫不出口,喊出来才发现好像也没什么。
“我今天来,想和你们聊聊。”
楚业天和白玫都没说话。
白玫心情很复杂,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做。或许因为当初是她造成的事故,即便现在楚家被毁他们进了监狱,她也说不上恨,总觉得事情的源头本来就在她,她不配恨,一条人命和这些身外之物相比,似乎没什么了。
楚业天就还好了,他本质上更利己,更偏向自己这边多一点。只是在这儿清心寡欲了几年,原先那种情绪如今渐渐平和。
邢阑顿了几秒见他们不说话继续说:“我和栘栘四年前约定,等你们出狱后,她会重新接受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你们?”
楚业天和白玫没说话,但邢阑看出了答案,心放下了不少。
“我妈的事……”邢阑停顿了一下,直直看着他们:“说真的我一直没办法释怀,你们可能不知道细节。那天是我生日,我妈想起来去给我买蛋糕,我在马路对面等她过来。”
白玫脸色变得煞白,楚业天抿紧了唇,揽住白玫的肩膀。
邢阑垂下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眉皱起,“知道酒驾后,我真的就想你去坐牢,醉驾本来也应该去坐牢。结果呢?什么都没有,你们把钱给我妈的养父养母。”
“要被送到孤儿院前,我去找我亲爹,后面你们应该都能查到,应该看过了。”
他抬起眼睛直勾勾盯着白玫和楚业天的眼睛,来回看着他们,“对你们,我没觉得我做错。我只愧对栘栘,我利用了她。”
楚业天皱了下眉:“我们这些年对你不好吗?那几年我们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你没有一点顾虑吗?”
邢阑和他对视了几秒蓦然笑了一声,“真不愧是一家人,爸,我们俩真是同一类人。你也不觉得错吧?那这样问,要是你换成我,你会怎么做?”
楚业天怔了一下,沉默了。
“爸妈,我今天来找你们和解。我没想到我真的爱上栘栘了,为了我们的以后,我想努力释怀,抛弃那些愧疚矛盾,我想过好之后的生活。”
白玫一直泛红的眼眶泪瞬间掉下,嘴角动了一下,捂着脸痛哭起来。楚业天赶紧安慰,隔了几分钟白玫抹抹脸抬起头。
她忽然站起来,对着邢阑鞠了一躬。
这一下把邢阑弄的懵了一下,楚业天也惊住想拉她。
白玫这才坐下,痛哭着说:“小行,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
邢阑怔了一瞬,小行,很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这是他的小名,他们俩都是这样叫的。细说,其实白玫对他真的挺好,很真情实感的好。
“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愧疚,那段时间我天天做噩梦,后来也经常梦到。我真的想过去自首,但我有点害怕。栘栘那时候医药费几乎是天价,我和业天担心出问题影响到公司,到时候没钱栘栘的病情就……”那时候她二十九,虽说已经在事业上闯荡几年,但大事都有楚业天扛着,她遇事还是没太多主见。几番原因综合下来,就选择逃避,所有事情楚业天都处理了。
楚业天看不得她这样,插口道:“你要怪就怪我,是我不让她去。”
白玫蹙眉打断他:“业天你别说话。”这么多年,她也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个什么性格,她有不认同。但人不可能一样,更多是他对她很好。
当初到底是什么样,邢阑现在不想管了,但这个答案和白玫的道歉确实让他释怀了一些。
“我不想让栘栘知道这些,我希望你们假装我没来过。”
楚业天和白玫也不想提当年这些事。
邢阑现在心情也有点乱,想去外面透透气:“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下次过来看你们。”
从监狱出来,邢阑开了三个小时车到了隔壁省,在墓碑前呆到天黑透才离开。
之后一年,每个月,楚厘前一天去过,第二天邢阑就会去一趟。
楚厘对此一无所知,她只发现她妈妈的状态似乎比往日好了许多,不再总是似乎藏着什么心事的样子。
年关已过,第二年七月,一个盛下的午后,楚厘收拾了所有的东西,通通邮寄。地址填写的是一处新的豪宅,前几天邢阑给她发的邮件,留下的地址。
之前她听季言谈论起有座豪宅完工了,还在诧异是谁的。
没想到他竟然三年前就悄悄开始建了。
楚厘回他邮件问为什么不回婚房,邢阑说:我觉得婚房变得很邪,和我气场不合,我一去就做噩梦,精神也差。
楚厘挺可惜那九个不同款式的主题卧室的,每天换一个特别有感觉。
她不知道,这次邢阑修了十五个。每个都很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