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薛盈更清醒了,“回头小春她们来叫我起床,看到你睡在这里,非要吓坏了不可。”
也不知道宫啸怎么想的,昨晚来的时候根本没走正门,是翻墙进来的。薛盈已经把人放进来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下头的人解释,就只能先把人藏起来。
她不由分说地道,“你到里面去睡。”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回忆起了分别之前的那个晚上。
薛盈还好,当时她喝醉了,又是半梦半醒之间,所有的感觉都不那么清晰,好像隔了一层纱似的朦胧。但是宫啸一想到自己当时的失态,就有种无地自容之感。
“这……”他艰难地开口,“这不合适。”
虽然之前才刚刚拒绝了薛盈含糊的邀请,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柳下惠,再有下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把持得住。
薛盈干咳了一声,找补道,“谁说让你睡床了?里面还有一张软榻。”
宫啸松了一口气,吹干纸上的墨字,将之收进随身的囊袋之中,便跟着薛盈进了屋。
不过到了这里,薛盈一看那张图软榻,就觉得是自己想当然了。这个榻跟一个单人沙发差不多大小,她自己平时靠躺在里面刚好合适,就觉得将就睡一晚没问题,但宫啸高大的身躯往榻前一站,就把它衬成了一张尺寸不大的椅子,也就能勉强坐下,躺着是不可能的。
“要不然你睡床吧。”她只好改口道,“我睡软榻。”
宫啸自然不会赞成。没有他这个客人反而把主人挤去睡软榻的道理,那个榻确实不大,就算是薛盈睡上去,翻身也难,睡着肯定不舒服。
倒是她的床比预想的更大一些,占去了半个房间,有廊有梯,隔着重重帘幕也能看出来面积不小。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两人都躺到了床上。
没有人再提合不合适的话。
不过还是克制着,距离很远地分开躺下。薛盈目测了一下,觉得中间再躺两个人都是足够的。
她忍不住有些好笑,故意问宫啸,“我是洪水猛兽吗?你怎么离我这么远?我看,你再退一下,就该滚下床了。”
贴着床边睡的宫啸只能往前挪了一点。
虽然他事后再三地了解,确定第一次的时候那种表现是很正常的,但还是难免心有余悸。
于是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今天薛盈没有喝醉,她什么都知道,所以自己绝对不能再在她面前出丑,否则可能她就要考虑一下这门亲事是否真的合适了。
未婚夫脸上有疤,她还可以不在意,毕竟关了灯又看不到。若是那方面有问题,必然会被嫌弃。
虽然脑子里的想法十分活跃,但宫啸昼夜不停地赶路过来,其实已经疲倦到了极致,又跟薛盈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还费劲脑筋地做了方案,这时候早就已经到了极限,现在虽然没有完全放松,却还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反倒是这段时间每天都睡到自然醒的薛盈,这会儿睡不着了。
等宫啸的呼吸变得平缓,看起来是睡着了,她试探着叫了两声都没人答应,薛盈便放心地凑了过来。
灯还没熄,隔着帘子也能看到他眼底一片青色,想来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薛盈就这样看着他,心里慢慢充盈起了一种酸软饱胀的感觉。不知过了多久,她也终于感觉到了困意,闭上眼睛睡着了。
在一片温暖之中,薛盈做了一个梦,梦到春天里,宫啸带她去野外骑马。
他们同乘一骑,在平坦的草原上驰骋。草长得十分茂盛,几乎有一人高,他们骑着马也几乎淹没在其中,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鲜花。宫啸从身后拥着她,时不时地伸手摘下一朵野花,插在她的鬓边。
那种轻盈的快乐,似乎随时能带着他们飞上天空。
直到她醒过来,睁开眼睛,那种感觉依旧长久地滞留在身体里,没有散去。
大概是心里知道房间里有人,还不能让人看到,所以薛盈醒来得很早。外面的天光已经亮了,但是被雪映亮的。她掀开帘子去看滴漏,时间才刚刚过卯时。
也是这个动作,让她察觉到自己腰上横着一条有力的臂膀。
她重新躺回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被宫啸抱在了怀里。他还没有醒,那双眼睛闭上之后,坚毅的面容似乎都变得柔软了许多。
因为总是在野外奔忙,他的肤色被晒得很黑,脸上的那道疤也跟着被晒黑,跟周围的皮肤只有一点不太明显的色差。虽然乍一看还是能看出来是伤疤,却没有太大的违和感,更不影响他的颜值。
薛盈忍不住用手指去描摹伤疤。
刚开始还是隔着一段距离虚描,但也许是因为宫啸的鼻梁太高了,描着描着,手指就落到了伤疤上,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只敢轻轻移动。
但她忘了,动作太重可能会惊动对方,但如果动作太轻,其实也是很难忽略的。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羽毛扫在皮肤上,麻麻痒痒,比疼痛更难以忍受。
所以她玩着玩着,猛然一抬眼,就对上了宫啸睁开的眼睛。
薛盈手指的动作一顿,有些心虚地想要缩回,却被宫啸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动了动眼珠,只能转移话题,“你醒了?”
“什么时候了?”宫啸的声音还带着一点鼻音,语调慵懒,是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时才会有的状态。
薛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刚过卯时。”
顿了顿,又小声解释,“别担心,还没到我平时起床的时候,不会有人过来的。”
宫啸“嗯”了一一声,才捏着她的手指问,“我醒之前,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你脸上的疤。”薛盈说,“很帅。”
宫啸眉梢微微一动,虽然是第一次听到“帅”这个词被用在这里,但并不影响他领会她要表达的意思。他只是有些惊讶,他这个样子,她竟然是觉得好看的吗?
他还一直以为,薛盈只是因为知道他的职业,知道这道伤是怎么来的,所以不介意它的存在。
可是听她的语气,好像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他松开手,配合地闭上了眼睛,颊边的笑意若隐若现,“那你继续。”
薛盈就真的继续了。
手指轻轻地从伤疤上划过,引起一阵轻微的战栗。宫啸有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他自己每天洗脸都要碰到伤口,但除了有点凹凸不平之外,感觉上跟周围的皮肤没有任何分别,不会因为是伤疤就变得更敏锐。
可是被薛盈的手指一触碰,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那道伤疤好像有了一种十分独特的感觉,一种轻微的、仿佛被蚂蚁啃啮一般的痛和痒混合在一起,在整个伤疤上迅速扩散,又钻进他的皮肤里,一路蔓延到心脏。
喉结滚了滚,他忍不住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下一秒,宫啸横在薛盈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
就像那个迷离的夜晚一般,薛盈在用舌尖舔舐他脸上的伤疤。意识到这一点,宫啸浑身忍不住一个激灵。这不光是生理上的刺激,更是一种心理上的震撼。
他甚至觉得,薛盈是迷恋他的。
迷恋他脸上这道或许会保留一辈子,让这张脸变得没有那么完美的伤疤。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宫啸的四肢百骸里流淌着,让他几乎动弹不得,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原地,任由对方轻薄。
他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并不是不得不接受他现在的样子,而是自愿的、主动的、甚至是欣悦的,接纳了现在这个宫啸,一个不那么完美,但却是完完整整的他。
而这一点,让宫啸从灵魂深处泛起一阵无法自控的狂喜。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人,那么刚刚好,与他完全契合。而他,似乎也刚好符合她的标准,就连缺陷,也是被她偏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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