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宫啸之前派人去通知的,让他们开出之后派出代表,到折州来商议要事。因为事关各个部族往后在折州的生计,所以倒也没有人推辞不来。毕竟他们跟宫啸做了好几年的邻居,早就已经领教过这位宫将军的能耐,也不打算跟他对着干。
看宫啸的面子上,来的人大都是各部的族长。这些部族内附之后,朝廷对于族长也各有官职封赏,说起来算是宫啸的同僚,甚至只论官职,说不定比他还高。这种情况,就只能由宫啸亲自去招待了,让其他人出面,难免显得不够重视。
这些事要说有多要紧,好像也没有,但确实离不开宫啸,所以他也只能认命地按照费先生的要求,接待好这些族长。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他注定不可能像这两天一样悠闲了。
按照宫啸的计划,等交易结束,他会跟着薛盈一起回云州待一阵子,解决铁矿和山民的问题。所以在那之前,必须要尽快将这些事情都安排好。因此对于费先生安排的工作,他没有任何意见。
等各方面都议定,时间已经不早了。
宫啸披着月色回到行辕,本来脚步下意识地往客院那边走,但走到一半突然想到自己今天奔波了一日,还没有沐浴,便只能先回主院了。
周大管家跟在他身后,见状便不着痕迹地说起夫人今日回来之后都做了什么。
听说她已经将修路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宫啸不由失笑,她做起事情来,倒是比他还要雷厉风行。也难怪不到一年的功夫,她已经在云州彻底站稳了脚跟,牢牢做主了商会会长这个位置。
如今再提起薛家,已经没人记得薛长靖了,称赞的都是薛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能,只怕薛家很快就要起势了。
人们对她的期望,已经不是接手薛家的生意,做个守成的家主,而是开拓新的商道、新的生意,将薛家带入新的辉煌之中。
他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吩咐周大管家备水,一边迈步进屋去取换洗的衣服。
不想到她则已,一旦脑海里的念头转到她身上,宫啸总有种很迫切地想要见到她的感觉,哪怕他们才分开了几个时辰。
今天对薛盈说的那些话,约束的是她,何尝又不是他自己?
只有不断提醒自己,他才会记得两人的身份,记得世俗的眼光,记得要在人前跟她保持足够的距离。
房间里的灯是早就有人点亮了的,宫啸进了门,就直奔衣柜而去。拿好衣服,转身要出去的时候,视线扫过靠窗的桌面,他的脚步不由微微一顿。
那里,原本光秃秃什么都没有的桌面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放了一只矮瓷瓶,瓶子里插着一把野花。虽然已经被摘下来许久,但是被瓶中的清水滋润着,颜色依旧鲜亮,花瓣依旧娇艳,仿佛带着田野的气息。
宫啸从不觉得这房间里缺少装饰。
他从前住在这里,也跟今天一样,只有回来的时候才会进屋,拿了衣服梳洗沐浴,之后就躺到床上睡觉了,根本不会去关注这些细枝末节,也根本用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装饰,倒不如省了。
至于现在,他连夜里都不在这边住,就更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但此刻看到这一瓶野花,他才意识到这房间里缺少了许多东西,显得过分的冷肃,几乎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迹。
可是这房间好像本来也不需要太多的东西,仅仅是这一瓶野花,就足以给它添上一抹柔美,让它顿时有了生机,有了鲜活气。
宫啸情不自禁地迈步走过去,低头嗅了嗅瓶中的野花。
这种不知名的野花并没有香气,但宫啸却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仿佛能在上面嗅到一点淡淡的脂粉香,属于将它们采下来的人。
薛盈会采花来插瓶,宫啸并不意外。
可是这花并没有摆在她自己的房间里,而是放在了这里,就显得这个原本简单的、很多人都会有的行为,突然特别的可爱起来。
梳洗,沐浴,照旧把所有人都打发走,宫啸熟门熟路地翻窗离开自己的房间,再翻窗进入客院的房间。
暗地里有很多双眼睛看到了这一幕。
如果说一开始,宫啸还会刻意避开夜晚巡逻的亲兵们,那么现在,就是亲兵们主动避开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了。
行辕这边,众人对薛盈的称呼早就是“夫人”了,连那未来二字都被省去。
将军和夫人恩爱和美,有什么问题?
宫啸进屋的时候,薛盈正靠坐在床头,已经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了。听到开窗的动静,她撑开眼皮,看到宫啸,才努力打起精神问,“怎么这么晚?”
“各部族的族长陆续到了,总要商量一下接待事宜,以及接下来的计划。”宫啸简单交代了一句,快步走到床边,抬起两只手碰了碰,确认手心是热的,这才伸手碰了碰薛盈的眼皮,低声问,“困了?”
薛盈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就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唇,而后才说,“困了就睡吧,往后不要等我了,这几日都忙,恐怕回来得很晚,别耽误了你的瞌睡。”
反正没说不过来打扰她的话。
薛盈就笑起来,整理了一下枕头,躺下去,一边应道,“知道了。”想了想,又说,“给你留灯。”
她闭着眼睛,几乎是一句话之间,就沉入梦乡之中,睡熟了。
宫啸低头看着她,只觉得心都跟着变得柔软起来,一整日的疲惫,似乎也就此消散无踪。他熄灭灯火,跟着躺下来。柔软的床铺因为他身体的重量而微微下陷,旁边原本躺得好好的人身体一歪,就自动滚进了他怀里。
他张开手臂把人接住,调整了一个让两人都觉得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整个人都在这样的满足之中放松,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
第二天,宫啸很忙,薛盈也很忙。
她按照计划,带着商队的人来到榷场。其实具体的交易内容,宫啸那边都已经帮他们谈好了,所以到这里,只需要在折州军的见证下完成交易就行。
交易结束,大家在榷场里逛了逛,又不约而同地出了榷场,来到自由市场附近。
这群人之前都没来过,现在又一脸好奇地看着自由市场,引得那些躲在暗地里的老鼠们精神一震:又有大肥羊来啦!
然而他们等了又等,却根本不见这群人进来。
按理说,就算是在榷场完成了交易的商人,也会惯例到自由市场来转转。因为在这里可能碰到一些数量少但比较珍贵的货物,也可能花更低的价格,买到跟榷场一样的东西。即使是富可敌国的商人,也不会错过这种便宜。
可是这群陌生的商人,就很奇怪,他们站在不远处,对着自由市场指指点点,明显是在议论什么,但是偏偏又不过来,那姿态,叫人怪不舒服的。
怎么不舒服呢?
自由市场这边待着的也都是商人,对于商人的各种行事熟悉得很,很快就有人看出端倪,喊了出来,“你们看那群人,像不像是在对着货物指指点点、挑肥拣瘦的样子?”
众人一想,可不就是这样!
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在议论什么,但肯定跟自由市场有关,而作为“货物”的一部分,他们也等于是在被人指指点点,当然会不舒服了。
人群里,不知是谁阴恻恻地开口,“也不知道这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既然进得去榷场,想来也不是没有来历的。到这里来之前,就没人叮嘱他们,离自由市场远一点吗?”
他看这些人很不爽,决定要干一票!不过这么大的生意,他一个人肯定吃不下来,之所以当众开口,就是想找几个合伙人。
立刻就有几个人蠢蠢欲动,跟那人凑到一处,找地方商量去了。
角落里,一个年轻人也有些意动,正要起身,肩膀就被人按住了。靠在墙边,貌不惊人的中年人盯着他,“你想找死?”
“那伙人有来头?”年轻人吃了一惊,他怎么看都觉得是肥羊啊!
“黑狼那伙人怎么没的,忘了?”中年人哼哼。
年轻人想起来了。去年秋天,好像也来过这么一伙肥羊,就是黑狼他们接待的,后来……后来这自由市场就没有黑狼了。
至于黑狼去了哪里,其实所有人都一清二楚,但谁都不会说出来。
折州城里住着的那位,可不是菩萨。平时不管他们,可是真要动手,弄他们也跟玩儿似的。在折州这片地界上,恐怕没有任何地方是他无法掌控的,何况这自由市场,就在他一手建立的榷场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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