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盈是被哭声吵醒的。
那哭声又轻又细,断断续续却绵长哀婉,像一根线在她的耳朵里不断拉长拉远,延绵不绝,直钻到人身体里,让她的情绪逐渐躁动起来,很难继续安睡。
究竟是什么人在扰人清梦?!
忍无可忍,薛盈气冲冲地睁开眼睛,想要与对方理论。
然而视线对上的,是堆云叠纱的大红色帐子,那帐顶上还用金线绣着明晃晃的富贵牡丹图,晃得薛盈眼花。这实在是前所未见、绝对陌生的场景,薛盈一惊,便要撑着坐起来。
这一动,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软弱无力,才稍微抬起一点,就又倒了回去。
床铺十分柔软,这动静几近于无,但耳畔如泣如诉的哭声却戛然而止。
下一刻,一道尖锐的童音响了起来,“姐姐醒了?!”
但这一声之后,却没有过来看她,而是蹬蹬蹬跑出去叫人了。
倒是薛盈被这声音一刺,只觉得心口突突地跳了起来,脑袋里也开始隐隐作痛。刚意识到这一点,许多的信息便一股脑儿地涌进来,撑得她头昏脑涨,险些晕死过去。
好一会儿,那种脑袋仿佛要爆炸的感觉才逐渐退去,薛盈出了一身的虚汗,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眼神一片呆滞。
虽然这个场景十分眼熟,像是在许多的穿越小说里看过,可是真的从记忆里发现自己穿越到了古代,薛盈一时还是非常难以接受。空调、wifi、手机、电脑,作为现代人,离了这些怎么生存?
可是这件事,根本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已经穿了,又不能死回去,如之奈何?
就在这时,刚刚跑出去的人又回来了,是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女童,头发梳到顶上扎成两个总角,一双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只是不等她开口,门外便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七八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拥进了这间不大的卧室,把女童挤到后面去了。
这些人挨个凑到床前来看薛盈,七嘴八舌地说着各种问候的话。
薛盈耳边顿时充斥着大片杂乱的噪音,震得她又开始头疼了。
所幸她是个病人,也没人指望她给出反应,一群人吵嚷片刻,大夫被请来了,便又都散开,让那位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的老大夫上前来替她诊治,也总算是让薛盈得了片刻的清净。
一番望闻问切,大夫捋着胡须留下“忧劳成疾、许好生将养”几个字,就被人迎出去开方子了。
但其他人却没有走,又是一轮七嘴八舌地宽慰劝解。就在薛盈觉得难以忍受,想要发飙时,终于有一个威严的男声压过了所有嘈杂,“好了,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大姑娘现在是病人,需静养,都安静些。”
屋子里立刻就静了下来。
薛盈却微微蹙起眉头,抬眼看去,便见一位身着锦袍、留着美髯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众人面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带着几分敷衍的关切。对上薛盈的视线,他立刻开口道,“盈儿你如今这般,还不知要休养到什么时候,家里的生意,还是先交出来吧。等你养好了身子,再接手不迟。”
话说得软和,内里的意思却并不客气。这生意要是交出去,怎么可能还有拿回来的一天?
薛盈嘲讽地扯了扯唇角,开口敷衍道,“我今日精神不济,头脑昏沉,做起事情来难免疏漏。诸位要商讨此事,不如等明日我精神好些再来?”
这话一说,薛长淞身后那些人,便也都蠢蠢欲动。薛长靖去世后,整个薛家其实没有一个能服众的人,薛盈仗着是他的长女,这才勉强接手,结果不到一月就病倒了。这掌事的大权交出来,自然是人人都有机会,薛长淞可压制不了他们。
于是不等他开口,众人便七嘴八舌地应下,迅速开口告辞。
既然要争,自然得先回去盘一下自己手里的优势,琢磨一下到时候该怎么做,留在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
薛长淞见她面色惨白、语气荏弱,倒不像是为了拖延时间,便哼了一声道,“那我就明日再来。”薛盈现在这个样子,纵然她想继续掌权,其他人也绝不会同意,就是再拖一日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