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之繁盛果非吴县能比,不过是做客,竟是要专门请人来做了衣裳。
阿鱼姐妹三个在昉砚斋中挑选衣料,杜杙左右翻看,跟连氏道:“太太,我真是不爱这些样式的,您瞧这料子把灯球、竞渡、艾虎、云月这些都放了上去,还有这个,一丈来长就织了桃、杏、荷花、菊花、梅花,像是要凑个一年景,真是没个意境,做了衣裳实在花哨得很。”
连氏也不喜欢,摸着几款布料道:“咱们家今年的夏季衣裳还没做,本想从库房拿了原先屯的,杜家布庄上的布料来做,又怕东京时兴的样式不一样。且是去人家做客的,我一把年纪了倒是无所谓,就是你们花一样的年纪,姑娘家见了难免攀比衣裳首饰,那日金明池大会头一次带你们出去,跟其他人家的姑娘一比才知让你们打扮得太素净了,今日才叫库房去找了东京几家布庄送些布料来,都说是京中时兴的,我这见了也觉得不好。”
阿鱼想起之前金明池大会,笑道:“太太,这衣裳首饰时兴不如新鲜,之前金明池大会,我见到诸多女子穿着的衣裳花样都相似,头上首饰也是,多是冠子,还有将插梳缀了满头的,反而不如其中几个荆钗布衣的女孩儿好看。”
连氏便点点头,又听灵雨道:“不如还是用我们从吴县带来的布料做衣裳,首饰也不用新打那些钗环珠宝,原先我们几个做了许多绢花,都是小朵的,我看东京人戴花爱戴那些富贵大枝的,我们拿了绢花点缀发间,才显得新鲜。”
“不止新鲜。”阿鱼走到灵雨身边,对连氏道:“太太,如今义父在东京官声正好,家中女眷若是穿戴得富贵了,岂不是叫别人说闲话。”
连氏也考虑到了这一点,道:“家中用度已是不凡,不过皆是族中做生意挣来的,你父亲的俸禄说来也不算少,断没有叫你们节衣缩食的道理。但五丫头说得对,你义父先前既然已经参了许贵妃娘家奢靡,我们便不可做出豪奢之态。”
连氏便唤来捡香,叫她喊来库房的将布料都送回去,再去库房那边拿了以前的布料来,等候之际连氏便笑道:“叫你们几个说起打扮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杜杙坐到她跟前,“太太这话想差了,我想到的还不止打扮呢,您瞧三姐姐和五妹妹,她两个就是披块麻布我也觉得好看,更别说咱们家布庄上那些纹样了,我看到时争相模仿的定是有不少人,太太便可将布庄开到东京来了。”
连氏噗哧笑了出来,“你这鬼机灵。”
阿鱼跟灵雨也跟着笑出来,阿鱼道:“我看四姐姐才是最动人的那一个,往后太太开了布庄要卖什么新样子,就叫四姐姐先做了衣裳组个诗会,保准一扫而空。”
一时间堂中俱是欢笑之声,等到库房送了布料过来,几人各自挑了花样,叫裁缝记了衣裳款式,连氏又让库房的跟裁缝去了家中其他几个院子。
过了几日就是参知政事严涞家中长孙娶亲的喜宴,杜家东西二府一同出发,杜家四个姑娘自然坐了同一乘马车。
车上杜昔昭看着三人的妆扮笑道:“叔母那日遣人来东府送了布料,我娘便说三个姐姐只怕都要用了这素净雅致的料子,也给我做了两件褙子,只是我找不到裙子来配,又觉得先做的衣裳好看才不肯穿,今天看了姐姐们的衣裳发式,才知道还是叔母的眼光好。”
她此时穿了件茜色小衫,外罩月白褙子,褙子又用锦缎做了眉子,衣摆做了绯色掐牙,也是十分精巧可爱的,阿鱼便道:“你这一身才打眼,人群中一眼望去便最先看见你。”
杜昔昭听了便十分欢喜,高兴地跟他们说起东京最时兴的布料纹样。“马家布庄还新送了一批布料来,纹样精巧得很,送了个衣裳样式来,竟将珍珠一颗一颗都缝在了裙摆了,我本也想做一条,娘说穿上未免厚重,才没有做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严涞宅外,见了车马来便有人上来牵马请安,下了马车就有人迎上来,应是严家子弟,拱手请了杜昌生跟杜贺生进门,又有一妇人上前来将杜家女眷们带进门去,这妇人还是头次见到连氏,便道:“这位夫人便是杜夫人吧!”
马氏先笑出声,连带众人都笑起来,这妇人,正是严涞长子之妻严大太太,连忙告罪,“头次见得,原是小杜夫人。”
连氏见她是个和善样貌,笑着应道:“不打紧的。”
严大太太才笑着将她们迎到宴客之所,一路笑道:“咱们两家才是有缘分的,我家公爹同你们家老太爷曾是同科进士,如今连参政又与我公爹共同辅助相公,我看咱们两家还是要多往来才是。”
连氏也道:“早先便该来拜访的,只是怕冒昧了,如今得了您这句话,往后您就是不请我我也是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