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她当年看完就要烧掉,还是李书匠劝她留下,道是怕她后悔,没成想后来她二人却成了亲,家中贫寒无甚珍贵物件,平常也不需翻箱笼,这封信竟然也压在箱底过了这几年。
阿鱼这年纪正是对万物好奇时,见母亲看信也凑过来,还明知故问,“娘,这是什么呀?”
文小河将信折起来,轻轻拉起女儿落在自己肩上的手,轻声道:“这是娘要找的人给娘写的信呀,有了这封信,我们就能找到你姐姐的亲生父亲了。”
阿鱼听到父亲两个字又难过起来,将头埋在母亲肩上闷闷地“嗯”了一声,灵雨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又想李书匠了,忍起心中难过安慰道:“原来爹爹是阿鱼的亲生父亲,现在娘要找到我的亲生父亲,我跟阿鱼就都有两个爹爹了,阿鱼不要难过。”
文小河看大女儿如此懂事,一时情绪翻涌,也轻轻拍着阿鱼的背安慰她,“阿鱼不怕啊,有娘在呢。”看向大女儿的眼神也充满了心疼,灵雨懂事,从来不给她添麻烦,这次来寻亲,恐她小小人儿心中已是有了计较,心绪更是难以言说了。
翌日早晨她带几个孩子来吃早食,吃完让灵雨带弟妹进了屋玩耍,自己则留在大厅向客店中跑堂的小哥打听了杜家,听完才知杜贺生信中所言果真不假,杜家是平江府的是望族,已是累世的书香门第了,江南道的粮米生意杜家一族便占了大头。
杜贺生当年考中进士之后先是在淮扬做县丞,三年任满后,家中颇废了番力气这才调回了平江府来,亏得他丈人肯提携,直接官升两级做了吴县县令。说起他丈人,杜贺生的书童文耀曾说过他家太太娘家势大,这杜贺生的妻子连氏,祖父官至太子少师,虽已去世多年,在江南一带仍是余威不减,加之连氏的父亲连学林也宦途亨通,如今正受官家看重。连学林儿子生得多,偏只生了连氏这一个女儿,故而家中疼爱至极,嫁给杜贺生后夫妻二人也是相敬如宾。
她又问杜家如今是个什么光景,那小哥见此时也没客人进店,帕子往肩上一揽,双眼贼溜溜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在桌子另一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语气十分殷勤,道:“这位娘子,我见您也不像是吴县人,我们这儿规矩明,不许议论大老爷家的事。”
文小河见势便知这小哥怕是知道些,像这些客店,来往客人多了,就是跑堂的也探听得了不少宅邸私事。估摸着是想讨要好处了,她身上如今还有些细软,却不肯轻易便宜了他,“不瞒小哥,我是从东京来的,带着我几个孩儿来吴县投奔他大舅,他大舅在杜家做工几年了,我想着这杜家是吴县望族,我母子几人去投奔不知能不能也在他家找些事做。”说完又话音一提,“倒是怪了,吴县这里当官的竟然议论不得,我在东京城里金明池大会上也目睹过官家圣颜,见过皇后婉仪,私底下百姓也不是不敢谈论。”
跑堂的一听就知道眼前这妇人怕是见过些世面,又舍不得松口,“嗐,那京城自然跟我们这里有所不同。”
“我也不是要打听衙门上的事,就是想知道现在杜老爷家好做工不好。”说着掏了五个铜板出来,轻轻扣在桌上,“这几个铜板子,给小哥买茶吃。”
跑堂的这才又笑了起来,将铜板揣起来,肩上的帕子也抽下来在桌子上揩了揩,“不瞒娘子,要想寻个洗衣服扫洒的活计,杜老爷家是最好不过了,常言宰相门前七品官,给杜家二太太赶马的都比外头开铺子的体面。前年杜二太太生了个小子,杜家连着在门口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凡是送上句吉利话就能吃,还给报恩寺塑了座送子娘娘金像。”
“我倒是听我孩儿他大舅说过杜贺生杜老爷在家行二,这二太太便是杜老爷的良人罢。”文小河问道。
“正是,杜家还有个大爷,也是大老爷,将妻小都接到了杭州任上,如今吴县就杜大老爷这一支,家中还供养了杜老太爷跟一位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