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你知道周晓梅家承包池塘的事吗?”
周凤英点头,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正疑惑,便听宋阮阮道:
“其实先前我也去看过那个池塘好几次,原本是准备让江海承包池塘养黄鳝的,结果江海去大队长那里问的时候才知道,周晓梅家在前一天已经包下了那个池塘,所以后来我才只能另想办法,让江海一个大男人不得不去做头花生意。”
周凤英第一次听说这事,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
她记得在做头花生意前,江海的确有次提了一只鸡去了大队长家,后来又原封不动地把鸡提回来了。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事。
虽然宋阮阮没说是周家故意抢了池塘,但她下意识便这样脑补了,觉得是宋阮阮看池塘的时候走漏了想养黄鳝的消息,被周家人抢了先。
“他们怎么这么不厚道……”她嘟囔道。
宋阮阮继续道:
“阿姨,你知道的,我们现在之所以能靠头花赚钱,就是因为别人暂时还摸不清那些布是怎么染出来的。等其他人一旦知道,我们的头花生意就做到头了。所以我和江海一直跟你说,来做头花的人,一定是要值得信任的,并且不能让她们来看我们染布。咱们自己人也一定要严防死守,做好保密工作。”
周凤英不是蠢人,听完立刻明白了宋阮阮的顾虑。
“那还是算了,我去回绝晓梅。”
虽然她觉得周晓梅这姑娘人好,但周晓梅家有抢自家想承包的池塘的前科在,谁知道这次周家人是不是逼着周晓梅来打探染布的方法呢。
要是真的因为自己一时心软,就让自家的赚钱机密被泄露出去,那她可就成了家里的罪人。
人都是现实的,周凤英也不糊涂,分得清轻重内外,在全家人的长远利益面前,她对周晓梅的喜爱,愧疚和同情,都必然会让步。
周晓梅见宋阮阮和周凤英进了厨房,没多久人就又出来了,便觉得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因为如果宋阮阮不同意,周凤英少不得要花很多时间说服她,不可能这么快。
仔细想想,宋阮阮明明讨厌她,却不得不忍气吞声让她留下,恐怕是气得不行却又只能憋着。这样一想,她觉得痛快不少。
却没想到,周凤英直接走到她面前道:
“晓梅,真是对不住啊,我们刚才合计了下,咱们家现在的人手已经足够了,暂时不要人了。”
周晓梅顿时愣在了原地。
她怎么也没想到,周凤英明明那么喜欢她,结果宋阮阮一回来,说几句话的功夫,就立刻倒戈了。如果她真的不能拿下这份工作,回去要怎么跟家里交待?
“可是,我之前明明听荷花婶说,您说的还要招人的……”
荷花婶就是在家里做头花的一位妇女。
这让周凤英顿时面露尴尬:
“……当时是当时,现在情况有变化。”
“那以后要是要人了,可不可以优先考虑我?”周晓梅立刻追问道。
本来就要抓紧时间生产,肯定是还要找人的,说暂时不需要只是托词,一般人都会闻弦音而知雅意,偏偏周晓梅紧追不放,周凤英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又没法说出真正的原因,便变得有些支支吾吾。
周晓梅见状便红了眼眶,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婶子,你不用瞒着我,是不是因为宋阮阮她讨厌我,所以才不愿意让我留下?”
没想到此时宋阮阮走上前来,直接认下来了:
“你说得对,就是我讨厌你才不愿意让你留下的。既然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何必还要再为难阿姨?”
这一句话,顿时就把周晓梅堵得哑口无言。
她一向装得善解人意又懂事体贴,宋阮阮都明说了她是在为难周凤英,她不管接下来是装可怜还是讲道理,但凡是要求留下工作,都会被周凤英认为是在为难她。
而且,在宋阮阮都明确表示讨厌她的情况下,她再要强留,就显得太死皮赖脸了。
但她不好过,她也不会让宋阮阮好过。
“对不起婶子,我太着急了才失了分寸。”她先是向周凤英道了个歉,然后又带着几分为人鸣不平的语气道:
“我不来工作没关系,但我为您不值。这头花生意,明明是你们江家人出钱出力,辛辛苦苦做的,您这个一家之主,却连用个人的主都做不了,您不觉得某些人实在太霸道了吗?”
若说是以前,周凤英听到这话心里难免会留根刺。
但最近她早就认清了现实。
她这么大年纪自然是把有些事看得清楚透彻,感情里头,陷得深的那一方就是要矮一截,连带着父母也跟着矮一截。
她儿子对宋阮阮就是一头热,像是着了魔一样。他能为宋阮阮做出多大改变,宋阮阮若真的抛下他,这反噬就会有多严重。她这做母亲的,除非是不心疼儿子,不然是绝对不可能给儿子拖后腿的。
所以,宋阮阮就算真的骄纵霸道,她也会捧着顺着,让对方因此高看江海几分。更何况,宋阮阮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她除了身体不好娇气些,没别的毛病。说那些话纯粹是为了给她解围,把周晓梅的全部不满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反倒是周晓梅,这个向来懂事勤快又好心的姑娘,竟然说出那样一番明显挑拨是非的话,让她有些惊讶。
那番话表面为她鸣不平,实则说她在家里无法当家做主,被宋阮阮一个小辈骑在头上。但凡她小气些,肯定会因为这事和宋阮阮别苗头。而她儿子明显站在宋阮阮那边,到时候必然是一场家庭大战。
就因为她没达成目的,便想搅得别人家里也鸡飞狗跳。
这个姑娘,或许并不像她先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和通情达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