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的舒令嘉也并不是狐狸,分明已经是个少年模样,这又跟何子濯带他上山时的情况对不上了。
心中思绪万千,一时涌起诸多猜测,舒令嘉有心再多听几句,他自己却没有再说下去。
身边那位师兄开口道:“这当中的情况复杂,确实有很多难解之处,其实我自然是不愿意让你回去的,太危险,又要离开我身边。”
他注视着舒令嘉,按住他的肩膀,问道:“你自己又觉得回去是否有必要呢?”
对方明明也是个少年人,但语气沉稳中又透出内敛睿智,在他面前完全是一副稳固如山的兄长姿态,稳稳撑住一切的忧虑不安。
舒令嘉犹豫道:“我也说不好。”
“那如果你不回去,又会不会后悔?”
舒令嘉顿了顿,老老实实地说:“会。”
那位师兄便笑了,柔声说道:“那便去罢。既然有些事明明可以避免,为什么又要让遗憾发生呢?”
舒令嘉道:“我只怕去了会更后悔。小时候见不到父母,总会想象他们的样子,想象的太完美了。但现实往往并没有想象更好。”
对方微微摇头,说道:“也不要这么想,既然在那种情况下将你放下,必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么多年不曾联系,说不定是知道你过的很好,怕连累你。我觉得倒不如等师尊回来再问一问,他把你接上西天,是无意中的缘分呢,还是受人所托呢?”
舒令嘉一挑眉,道:“是么?”
“自然是。”
那位师兄笑着向窗外一指,说道:“就像这棵树,你以为它要枯死了,但是留了一年,发现春来是竟然还开满繁华遍枝头。这就是现实中的事比想的更好啊!唯有如此,方得惊喜。”
舒令嘉想了想,也笑了,道:“你说的是,遇事逃避本来也不是我的脾气,我不纠结此事了便是。明天看看再说吧,高兴去就去,不高兴去就不去。”
对方含笑点头。
这样决定之后,舒令嘉心里也松快了,站起身来,又也将他师兄从地上扯起,说道:“那就这样。走,不想这事了,咱们练剑去!”
两人便出了佛堂练剑。
舒令嘉拔出剑来,自然而然便使出了令他自己全然陌生的剑招,这完全不同于凌霄派的剑法,但很明显跟对面与他切磋的人师出同源,证明了两人绝对是嫡亲的师兄弟无疑。
他此时所表现出来的剑术水平,甚至可以说……比受伤前还要高明许多。
这些剑招舒令嘉明明没有学过,挥剑之时却是得心应手,竟有种失而复得一般的狂喜之感,仿佛体内深藏的某种力量得到了释放,说不出的痛快淋漓。
酣战之中,对方的剑锋快如残影,却又绵密无声,仿佛早春时节浅青色的细雨,剑锋过处雨雾飞扬,于温柔中暗藏杀机。
这是一个很好的对手,也让舒令嘉越来越是得心应手。
随着一声清啸,在重重叠叠的雨幕中精准迎上了师兄的剑刃,刹那之间,剑光冲天而起,云开雨霁,彩彻区明。
天地间陡然一道明光大亮,而后光芒之中,眼前场景一转,又已是沉沉黑夜。
他站在一个小院子中,身披着一身夜霜,仿佛深秋天气,晚来寒凉,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月转回廊,青石板的台阶上宛若积水,柔波一般的光线脉脉流动。
远处另一座的峰顶传来钟声回响,舒令嘉走到一间厢房的外面,没敲门,直接将两扇门板推开,大摇大摆地便走了进去。
听到声音,榻上坐起来一个人,穿着白色的中衣,外面披了件衫子,还是那位师兄。
对方见到他后又惊又喜,起身说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不等回答,又拉了下舒令嘉的手,说道:“手怎么这么凉,外面是不是很冷?快坐下暖和暖和。”
舒令嘉说句“好啊”,没坐旁边的椅子,直接往他床边一坐,掀起被子把手伸进去捂了捂,笑着打趣道:“高床软枕,云帐锦被,你倒是会享受,就是还缺了温香软玉,差点意思。”
对方走到桌边倒了杯热茶,任由他祸害自己的床铺,也不阻止,听了舒令嘉的话,也只是冲他笑,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意思。
舒令嘉奇道:“你笑的这么诡异干什么,我在说你……”
说到一半,他忽然也反应过来,到了嘴边的话顿住,抿了下唇,脸上有些发热。
他师兄见状,不由大笑起来,将茶杯递给他,道:“喝水罢。”
舒令嘉白了他一眼,顺手接过杯子,一口气将水灌了下去。
然后他将空杯子往师兄手里一塞,这才道:“我今天这么晚来,是因为明个一早,你又见不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