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的好早呀。”
噔噔噔的走路声响起,狼尾愉悦甩动,鹿书橙扛着两大筐新鲜‘采摘’的食材,走到了客厅:“早上好啊副队!”
王澎湃说的对,这个时间实在太早了。哪怕大家没在睡觉,也大多还在自己驻地里做私人的事情。目前客厅中就只有王澎湃和神情有点萎靡,新长出的胡茬还没剃,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的汪玉树。
“早上好呀玉树。”
精神抖擞的狼人哪怕几晚上不睡觉都不会有任何问题,鹿书橙挑挑拣拣,有点费力的掏出一袋桃子:
“来,吃个桃子!”
“其他的副队帮忙洗一下吧,上次万队他们来就挺喜欢吃这个的。”
汪玉树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上,闻言道:“不用洗,万队他们还没来。”
正说着他慢吞吞掏出几个桃,这些桃子水灵灵的干净极了,其实不用洗也没事,汪玉树直接咬住一个,另一个抛给王澎湃。
“玄学崂山的人都没有来,就半命道人一大早跑来了。”
王澎湃摇头,接住桃子开啃。咔嚓咔嚓不过几秒就只剩下个桃核:“来了嚷嚷着要找翠导,可咱们这哪有翠导呢。”
“哎,今天郁和慧他们说要来,但翠导估计要弄互助会的事情,来不了。”
鹿书橙理解道:“那你跟他说了,半命还没走?”
“没呢。”
王澎湃无奈摊手:“非要进来坐,说哪怕翠导不在他来帮忙也成,正好看看卫洵。他算的说自己跟卫洵挺有缘的。我让小乐去接待他了。”
“还好茅小乐去了,他可算是走了。”
汪玉树有气无力抱怨道:“这一晚上差点把我折腾死。”
听他这么说鹿书橙狼耳警惕竖起来:“军火商来找你打架了?议会那边有什么情况?”
京郊殡宫回来,经历过荷官那事,鹿书橙现在对议会来人可是非常敏感。
“没事,应该是小乐拉着汪玉树钓了一晚上的鱼。”
王澎湃乐呵呵笑道:“他昨晚就说要亲手来钓条文鳐鱼来做今天的主菜呢。”
文鳐鱼记载于《山海经·西山经》中,是种传说中的鱼,山海经中说它‘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其味酸甘,食之已狂’
吃了以后能治疗癫狂,其实就是污染导致的精神失控。无论导游还是旅客吃这种鱼都非常好,它更是一种非常昂贵的回san药剂的原材料!
现实里当然不可能有这种鱼,旅社商城完全没卖的,只是在一些特殊的,极为危险的旅程中才有可能见到。一旦放到拍卖会上,那可是能拍出极高的价格来。
也就茅小乐有‘左慈的铜盘’,能连接各地江河湖海。而汪玉树的池塘无视规则,在他池塘里用铜盘钓鱼,才有可能把文鳐鱼钓出来。
然而这毕竟是传说中的鱼,和传说相关的东西想要得到都极其困难。怪不得汪玉树看起来这么累。
不过这东西说是珍贵,但归途人差不多都吃过。之前归途没有导游,那些精神污染和失控除了靠安队抗,靠各种发泄手段外,食补也是很重要的。每次旅程回来大家齐聚一堂的时候,隔三差五就能吃到条文鳐鱼。
“真钓上来文鳐鱼了吗?那我可得好好露一手了!”
鹿书橙高兴道,说到这鱼时倒没想它有多么多么实用,而是期待食材本身的味道,安排的井井有条:“它本身就是酸甜口,鱼身一半用来做糖醋鲤鱼,一半片生鱼片,鸟翼用来做可乐鸡翅,嘶……太合适了!”
“不用分的这么细。”
汪玉树无力摆了摆手:“小乐硬是钓了四条,你一条清蒸,一条糖醋,一条生鱼片,一条扔掉都没问题。”
“怪不得你这么累。”
听他这么说,王澎湃肃然起敬,随后又絮叨道:“哎,小乐老是这样熬夜可长不高了。他都十九了,结果矮的,矮的……”
王澎湃目光绕了一圈,结果发现队里都是大高个。有狼人称号在,就连鹿书橙都有一米八多。他咂摸了下嘴,摸了摸新剃过的头,乐了:“嘿,这还真是……”
“矮的跟翠导一样!”
说曹操曹操就到,半命道人欢快的声音隔老远响了起来,和他相比,茅小乐却臭着一张脸,试图把自己袖子从半命道人手中撤回来:“别拉我的袖子——这是我的新道袍!别给我弄皱巴了!”
“恭喜恭喜啊,归途终于又添新人啦。”
半命道人眉开眼笑,苍白丧气的脸也因为灿烂笑容变得喜气洋洋。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半命道人笑的这么高兴,兴致来了当场就要画个幸运符,鹿书橙下意识就给他了个桃子。
“你说翠导跟小乐一样高?”
汪玉树倒是很感兴趣,在场几个人就他没有真正和翠导见过面。直播中虽然一直在看他,但直播其实也是又一层对导游的屏蔽。
像半命道人这些真正在旅程中和翠导共处过的强者,还能约莫对翠导的身高有印象。但通过直播看的观众们就不太行了。
“应该是隐藏身高了吧,嬉命人挺高的,他也不会矮。”
王澎湃给翠导说话,自家人得护着。
“怎么了,一米七多矮吗?”
茅小乐一脸不爽反问:“什么叫矮的跟翠导一样!一米七……这是最佳身高!”
三水老师就是一米七多呢!茅小乐和他站在一块时暗搓搓比较过身高,差不多一样。
这就是缘分呀!
“小乐说的对。”
安雪锋的声音从楼梯口响起,语气中带着低笑:“一米七是正常身高。”
“翠导……嬉命人跟我差不多高,他是嬉命人弟弟,应该,咳。也有这么高吧。嘶!”
腰间锐痛安雪锋偷偷倒吸一口冷气,他掩饰的轻咳两声,让开楼梯口,被他高大身躯挡的严严实实的卫洵这才现出身来。
“早。”
卫洵温和腼腆一笑,新人旅客嘛,哪怕在旅程中表现得再大胆,喜欢冒险,在见到陌生人时都是很有礼貌内敛的。
“三……卫洵,你起得也好早呀。”
茅小乐急忙忙就凑了过去,看到卫洵的表情,心中不高兴想到。
明明昨晚吃饭时候卫洵跟大家都挺熟悉了,都怪半命道人这时候突然来!本来想早晨先给卫洵介绍一下,认认人的。
“他是岑琴,我们都叫他半命道人,崂山旅团的副团长。”
站在卫洵身边,茅小乐给他介绍着,同时暗搓搓用眼角余光瞪了半命道人一眼。
怎么还不来说话啊。
之前不是那么热情吗!
你屁股上是黏了胶吗怎么还一直坐在沙发上!
“岑琴你好。”
卫洵和茅小乐一起走到半命道人面前,落落大方向半命道人伸出手:“我是卫洵,以后请多多关照。”
“……哈,哈哈哈哈,关照,一定关照。”
半命道人顿了一下,随即哈哈笑了起来,热情握住卫洵的手使劲摇了摇:“别那么生疏,叫我半命就好!”
“哟?看来卫洵未来挺不错啊。”
汪玉树揶揄道:“一见面就让人管你叫半命啦?”
“那是!”
半命道人义正言辞,满口胡诌:“我跟卫洵那是一见如故,再见倾心咳咳咳,对了小乐,你之前说什么来着?什么还要钓鱼?”
“什么钓鱼……哦!你说那个啊。”
茅小乐不断向半命道人使眼色,不要说出他要钓什么鱼啊!他想给卫洵一个惊喜的!
“你们有事那就先去忙。”
安雪锋发话了:“澎湃,一会喻向阳要是也提前过来的话,就带着他直接去小乐他们那边。”
半命道人自己提前过来,不跟着玄学崂山大部队一起,那喻向阳很有可能也会提前跟着来。
“行行,要是他来了就让他过来找我。”
半命道人哈哈大笑,搂着茅小乐的肩膀就往汪玉树房间那边走。
“那我也先过去了。”
汪玉树打了个哈欠,懒散跟过去,走到卫洵面前时冲他露出个友善的微笑:“洵儿啊,吃好喝好,就跟自己家一样。来,这是你橙姐新摘的桃子,特好吃。”
“别客气!”
鹿书橙豪迈挥手:“好吃就多吃,不用顾忌。我这里有自制消食片,吃多了磕片药就还能接着再吃!”说罢她佯作神秘冲卫洵眨了眨眼:“今天中午有大餐哦!”
“那队长,我先过去了。”
打过招呼,鹿书橙扛着装满各种食材的筐,心情很好哼着小曲儿进了厨房。
“半命道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卫洵坐到沙发上,安雪锋打开了早间新闻。新闻声中卫洵自然递给他一个桃,看到两人坐在同一个长沙发上,王澎湃眼角不自觉抽了抽,欲言又止。
但看安雪锋接过卫洵递来的桃子,然后他先摘下戒指,防止被桃汁沾到,随后安雪锋自然而然拿刀削皮,随后再把桃子递回给卫洵,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放松。
王澎湃提起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安队确实不一样了。
王澎湃想到。
之前安队浑身煞气,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常年呆在二楼卧室,除非要紧事否则不会出来。他跟了安队十几年,但哪怕是他王澎湃做错了什么事也得挨顿狠揍,别人更是同样。
以前的安队不是这样的,王澎湃认识进旅社前的安队长。但或许这就是切片成为主事人的代价,能获得更大的权利,更多的力量,却也是种慢性死亡。
人格上的慢性死亡。
如果一个人彻底发生改变,潜移默化,最终变得完全不再像自己,那他还是原本的他吗?
这比能看得到的危险更加恐怖,也更绝望。
占星者,阴阳师,还有其他那些切片成为主事人的旅客或导游,都是这样。
但现在的安队就像是只惬意的,晒太阳的大猫。不再暴躁烦郁,甚至能跟人和平分享自己身边的领地。
真好啊。
王澎湃感叹道,无论这变化是丙三带来的,还是卫洵带来的,又或者……
都绝对是件好事。
“半命道人啊,怎么说,他是个天才。”
王澎湃道。
安雪锋不说话,他便给卫洵介绍。说的半命道人哪哪都好,运气也好。那让他丢掉半条命的不幸,在王澎湃口中却成了幸运。
“要是别人遇到那种事,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毕竟半命当初可是捅了个亡灵地堡啊,里面的亡灵大公,亡灵君主,亡灵主宰什么的,都得按沓来算!”
王澎湃叹道:“要别人那肯定是回不来了,但半命道人活着回来了。说是实力衰减的厉害,但我看他说不定能恢复。”
京郊殡宫里都能再用‘问天’了,恢复应该也没问题。
“他吧,其他地方都挺好的,就是嘴上没把门的。”
王澎湃砸了砸嘴,看安队心情不错,也敢开玩笑了:“要论往常的表现,今天这半命道人见安队第一句,肯定得脱口而出‘哇,安队你变活泼了!’”
“噗。”
王澎湃装腔作势模仿半命道人的惊讶声,学了个十成十,卫洵听了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安雪锋似笑非笑斜了王澎湃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
反倒是王澎湃被安雪锋这眼神看的心中一突。他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又想了一遍,搁在大腿上的手指颤了颤。
对啊,要论往常习惯而言,半命道人肯定是会这么说的。
那他这次怎么没有问呢。
不仅如此,还有对卫洵……半命道人对卫洵说的话好像似乎太少了。而且他一开始在外人面前总是很端庄的,很有仙风道骨范的。
这次怎么就直接哈哈大笑了?
王澎湃想着想着,情不自禁的,下意识的,用眼角余光瞅了卫洵一眼。
卫洵正在冲他微笑。
王澎湃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不知怎的忽然当初在醉美湘西,丙九跟他说‘你这绳子不错’‘听话,让我看看!’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么笑的。
然后‘的登山绳’就被丙九给夺走了,他回来后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揍。
“哈,哈哈。”
原本陷在柔软沙发里的王澎湃现在简直如坐针毡,下意识避开卫洵的目光。他不敢看卫洵的脸,甚至连眼角余光打量都不敢,打了个哈哈后王澎湃自言自语:“喻副团好像来了,我先过去看看哈。”
说罢王澎湃就急匆匆走了,走到后边时还感觉有人似乎在盯着他看,脑后勺只觉得凉飕飕的。
“阿嚏!”
“阿嚏!”
半命道人站在池塘边儿上连打两个喷嚏,被茅小乐训‘站边儿上打,别惊了我的鱼!’的时候,半命道人竟然难得没伶牙俐齿像过去一样和他互怼,而是蔫巴巴的,真就自己往旁边挪了挪。
“我说小乐,四条文鳐鱼也吧,你总不能把西山钓光对不对?”
不说茅小乐,泡在池塘里的汪玉树一眼就看出半命道人情绪不对来,接了话茬。
“四这个数不好,起码得五条才行。”
茅小乐固执道:“别打扰我钓鱼,这鱼太不好钓了!”
“行行。”
等茅小乐再次全神贯注开始钓鱼,汪玉树从池塘里爬了出来,坐在池塘边的太阳椅上,只把脚浸在了池塘中。
只要他身体一部分在池塘里,这规则就能起作用。
“怎么了?和喻团闹矛盾了?”
汪玉树压低声音,跟半命道人闲聊,观察着半命的表情。
半命道人默默望了他一眼,汪玉树当然是看回去,心中却犯嘀咕。
嗯?我说的不对?不是因为跟喻向阳闹矛盾?
“唉。”
半命道人忧郁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也跟做贼一样把声音压得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