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德不声不响地带着她在皇城里走了十几二十个弯,过了一道又一道门,大约绕了一个时辰,楼天宝终于憋不住了:“赵公公,能不能直接带我去住的地方,我刚下马车就过来了,腿酸得很。”
前面不紧不慢走着的赵云德停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楼天宝,哼了一声:“你以后还是多多锻炼吧,皇上每天都要走许多地方,像你这体力,怕是做不过半个月。”
“您先带我去我住的地方,马上就到饭点了,我还得赶回皇上身边去。”
赵云德甩了甩拂尘:“不急,再带你走两圈。往后就没人给你带路了,你可得记清,这哪儿是哪儿,别写错了。”
看来赵云德不太高兴。
楼天宝也不烦他了,多走一点也没坏处。她正好能以此为借口,到处看看,踩踩地图什么的。
好在赵云德也不年轻了,和她踩了几圈自己也走不动了,便快速带她去了西北角的平房院子,告诉她那儿就是宦官的住所。
赵云德说:“我不住这儿,你自己进去吧,里头有空屋子,找个管事的要被褥床铺去。”
楼天宝往里看了看,院子里有几个小伙夫在扫地。
她走进去的时候,那几个小男生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十分疑惑地看她。
“不好意思,我是今日上任的起居舍人,姓胡名天保,皇上让我住东厂这边。请问还有空的房间吗?”
那几个小伙夫听她这么一说,表情更奇怪了。他们提着扫帚围到一起,一边看着咯图艾粄哦,一边窸窸窣窣地不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回过身对楼天宝说:“我们这儿没空屋可以住。”
没空屋?那赵云德是什么意思……
另一个又说:“上个月东厢里吊死了一个小太监,那屋现在堆放杂物了。你可以住那儿。”
楼天宝一听就笑了:“宫里死个人算什么。我听闻上京不兴鬼神之说,怎么你们还忌惮死人呢。”
小伙夫道:“你是不知道。宫里供奉的鬼神大人噬魂,在宫里死掉的人的灵魂都是走不掉的,会直接被鬼神大人吞进肚子里。上个月,那个太监上吊时,我们清清楚楚看见,有一巨大白影落到院中,朝着那屋走去,不一会儿就有凄厉惨叫传出,那白影嘴里叼着一个半透明的人形出来了,一边撕扯一边升回了空中……”
“和他说这些做什么,他又看不见,他不会信的。”另一个小伙夫拉了拉之前那人。
楼天宝听着毛骨悚然,她才没有不相信,只是真这么想的话,她岂不是没地方睡了。
“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几个伙夫顿时吓得四散开去,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扫地了。
楼天宝回头一看,面上顿时一喜,忙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王顺子手里提着两大袋东西,没好气地说:“我就是东厂的人,还能去哪儿?倒是你,为什么会跑这儿来?”
楼天宝帮他将东西放下,和他说了刚才的事。
王顺子听完便说:“你还真是聪明,命根差点就保不住了。唉,说到住的地方,我们这些太监都是睡通铺的,要不然你和我挤一挤?我好歹是掌班太监,有自己的床,那床下有拉柜,可以铺第二张床。”
楼天宝想了想:“也行。”
她对住的地方没什么要求,反正老鬼在自己身边,要是有事,他会第一时间出面处理。
王顺子把东西放下,拿出钥匙去开房间门。他和另外三个同样品阶的太监共享一室,都是一人一床。
屋子里有六七只柜子,看来只有柜子是足够数量的。
楼天宝换了官服,找了管事的要了被褥铺盖,回头就见王顺子要往外走。
她忙跟了上去,和他一起离开。
王顺子要去尚衣监继续拿衣服,那两袋子就是东厂大太监们的换洗衣物。楼天宝要去的地方和他在一个方向,两人便一起走了一段。
走着走着,楼天宝突然想起王顺子和自己说的,让她在督公面前美言几句的话,心说自己现在这样,还不知能不能见督公呢。
“小顺子,我是不是应该接下秉笔太监的官职?”她揶揄道。
王顺子脚步一个趔趄,回看了她一眼,仿佛看到了鬼:“你要和督公竞争?找死吧。”
楼天宝笑说:“嘴别这么毒嘛。还不是你让我和他美言几句我才这么提了一嘴。不然,像我做起居舍人,哪有机会遇到他。”
王顺子瞥了楼天宝一眼。
他的目光有些复杂,楼天宝读出了一丝鄙夷,还有一丝无奈。
“督公就是秉笔太监。你想找,等皇上办公的时候去找就行。你不是挺聪明的么,自己想办法。”王顺子说。
楼天宝哦了一声。